白衣少年听了,许是打上了瘾来,并没有收手之意,眼见一拳朝那陆霄眼眶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忽听得湖中远处一声雷霆大喝,便见那游湖而归的凌子丰双脚一蹬,便从船中跃向湖面,而后双脚一前一后,轻拨湖水。只见他脚尖方一触水,身体便腾空向前跃起,好似那湖面结了一层紧实的密网那般。竟连疼痛难忍的陆霄瞧见,也不忘暗自赞叹了一番:“好一招轻功水上漂,他日必定讨教。”
凌子丰只十数步便跃至二人身前,一把握住那白衣少年的拳头。
“放肆!”凌子丰厉声喝道。那声音振聋发聩,如洪钟长鸣,吓得白衣少年连忙缩手,低着头不敢对视。
“还不向你陆师弟陪罪!”凌子丰语气沉着却透着十分斥责之意,不给丝毫转圜余地。少年见父亲此般模样,顿时眼眶红润,好似就要哭了出来。只见少年喉咙一紧,嘴角一撇,两排牙齿在口中左右磨擦不迭,时而发出“咯咯”声响。少年犟拧,一言不发,又不得不屈从于父亲的威严,只草草欠了欠身,扭头便跑回那摘星阁中。
陆霄此时仍蜷缩在地,双手抱头不肯松开。暗想此一番吃了大亏不说,且当着一众家丁面前如此狼狈不堪,以后如何能将那沾了泥巴的颜面拾起?想着想着却是一阵痛从中来,不由得哀嚎一声,却听得四周似有些许嘲笑声吟来。
陆霄被扶至内府,躺在床上一边上药,一边思掇。打他记事起,哪里受过如此委屈。年少经商以来,便是朝中大臣,江湖前辈也要予他几分薄面,何曾受过挨打这般侮辱?陆霄思掇至此便不觉愈想愈来气,自是恨得咬牙切齿:“你给我好好等着,不报此仇,我陆霄誓不为人!”恨罢便又来一阵疼痛。陆霄左右拧转不察,竟“普通”一声滚下床去。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凌子丰收来一封信,信中内容不明,但见他过目后一时间愁眉不展。便是传授二人功法要诀时也心不在焉,频频错口。
午时过后,陆霄擎来一柄乌木包鞘的宝剑递与凌子丰,道:“师父,且瞧我这新铸兵器可还称手?”
凌子丰接过宝剑,左右环视。只见那宝剑长近四尺有余,剑鞘乌木鎏金,侧面笔直地刻着两道朱红色细线;此剑未附剑格,通体一般粗细;往下再看剑柄,正缠绕着金丝锁边的绑带,正中嵌有正反两颗血红宝石,好生珍奇。凌子丰赏意正浓,便顺势将这宝剑起出剑鞘,一时寒光凛冽,从那鞘口倾泻而出。
“好剑!”凌子丰失声叹道。那乌金如墨般剑身薄如蝉翼,细细掂量却算不得轻巧。凌子丰顺势持剑横拦,双指划过剑从,霎时发来锃锃轻响。自转而回剑反握,观那剑刃,烈日之下竟现出一道银光细线,延伸至剑锋处闪出一粒耀眼光芒。凌子丰一时兴起,便持剑挥舞了一番,倒不是什么剑招,只是所到之处竟感那连剑风亦有噬血之意。
“我不用剑,却不知如此好剑如何使得。”凌子丰实非不懂剑招,想那败于卢彦修剑下时的景象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事发一般。只是那段苦忆徒增烦恼,便不愿再纠结其中。凌子丰不禁感慨至深,料来卢彦修许是不在人世,即便心有不甘又当如何?
“可惜师父不用剑招,不然此剑便可赠与师父!”陆霄叹道。说罢便接过那宝剑,自顾耍了起来。
凌子丰笑了笑,并未回声,转念又想到那信中一二,便做满面愁容,心想:“怕是要抽身去那松岳派走上一遭了。”凌子丰抬眼望那陆霄耍的飞快,却是几番险些将剑丢了出去,好在及时收式,不然,非要毁了这剑身利刃不可。陆霄继续耍着,忽而一袭似曾相识之剑招映入凌子丰眼帘,定睛看去。所思不假,此剑招虽粗陋不堪,却着实是那……
“少主人怎地又摆弄起这吓人玩意儿?”许是凌子丰看迷了神,竟没察觉一花发老者已然站在陆霄身前。
“沈伯好生啰嗦,我这铁剑门里哪有不吓人的玩意儿?”陆霄嚷嚷道。“依我看,沈伯最吓人咯!”
老者甚手便抢陆霄手中那剑,陆霄一闪便躲到了老者身后。老者正欲转身,陆霄又跃到自己身前,如此来回,陆霄竟然旁若无人的戏耍起老者来。
“是那卢彦修的剑招!”凌子丰双眼不盲,自然识得此生唯一击败过自己的招数。他缓缓背身远去,试想这陆霄与那卢彦修究竟有何渊源。
当晚宴席上,凌子丰与陆霄辞行。陆霄听了自然不舍,却无奈凌子丰执意如此,便也只得依从。
“师父要走?何故如此急切?”陆霄急问道。
凌子丰仰头饮下一杯,摇头叹道:“故友离世,此去见上最后一面!”
陆霄虽想挽留,却听凌子丰此一席话便不好再说,只得低头惋惜。
“如此,待师父所要兵器打造完成,便由徒儿亲自送去蜀中!”
凌子丰摆了摆手,道:“为师早已书信大徒儿郭肆前来,到时教他与凌儿一同带回便是。”
“大师兄?”陆霄与白衣少年异口同声道。说罢二人便斜眼相视,各自不屑地哼了哼气。
白衣少年忽而反过劲儿来,上前问道:“爹爹此去,不带上凌儿么?”
“爹爹此去为你吴师伯奔丧,又不是游山玩水,带着你去做甚?”凌子丰道:“凌儿且在此地等候你大师兄便是!”
白衣少年也不多言,自低下头去,想来:“即便自己再做坚持也是徒劳,爹爹的话又何时有过反复?”
陆霄听罢却心中念道:“待你爹远走,我定要报了你这歹人先前辱我之仇!”想罢便暗自得意起来。
第二日一早,陆霄便在船头等候,待凌子丰上船后,便差人送来一箱金银,说道:“师父此行无人相伴,携些银钱傍身,自然方便些。”
凌子丰大笑着摆了摆手,道:“徒儿阔绰,自用便是,为师行走江湖,尚不需此物,此番盛意为师心领了便是!”
行至铁剑门大门外,陆霄又差人牵了一匹通体油亮的枣红马儿来。那马儿身形高佻却显壮硕,四肢修长却显强健。陆霄见凌子丰似又欲婉拒,便拍了拍那马儿的脖颈,道:“此良驹日行千里,本应纵横驰骋,如今却憋在我这深宅府院,着实不堪,如若师父再做托辞,便是要害了它的!”
凌子丰见此马也甚是喜欢,又得陆霄此番劝说,便也不再推辞。只轻身一跃,便坐上马鞍。顿觉这马儿好似同了性情一般,前蹄猛然瞪起,发出一阵嘶鸣,未待凌子丰与众人告别,便一阵疾风般的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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