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虚虚实实
半人高的篱笆墙，朝西的影子一点点缩短，角度开始转向西北。
几十名赤膊汉子，或坐或躺，翻滚其间。
嘴里各自叼着一根青草。
模仿远处大柳树下的一人。
忽的。
天际飞来一只白鸽。
五十几个精壮汉子齐齐翻身站起。
目光灼灼，各自握拳。
他们知道：来活儿了！
远处。
一颗大柳树下。
蓝玉抱臂仰头，露出叼着青草的黝黑面庞。
抬手。
白鸽飞落，伸脖啄食掌心米粒。
一只手温柔取下它腿上竹管。
而后单掌擎天，手臂一震，白鸽借力展翅飞天。
望一眼消失天际的那只信鸽。
蓝玉收回目光。
拧开竹管盖子，小指勾出韭叶宽的一张纸条。
拿在眼前一看。
几十个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心间念诵出声。
忽的顿住。
目光凝固。
随即，蓝玉眉头一扬。
三指一搓。
纸条粉碎。
抬手一抛。
宛如六月飞雪，飘洒满天。
看着漫天纸屑。
两根食指相互敲了敲。
蓝玉忍不住眼露奇光赞叹：“这个朱老四，长了张好嘴啊！”
“侯爷，侯爷！”
五十几个赤膊汉子围拢过来。
手里提着盔甲、握着兵器。
瞧他们眼神热切的劲儿。
蓝玉知道：太祖爷给张小虎一个子爵，这些人都憋着劲想拿个伯爵、侯爵呢！
“都别忙，乱杀一气可是不行。”
“咱的任务是活捉朱棣。”
“可尔等要知道：这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可是个技术活，不能蛮干！”
“都听本侯的，走着！”
“是。”
所有人躬身抱拳。
而后。
他们在蓝玉的示意下，以最快的速度穿衣套甲。
半刻钟后。
蓝玉带头。
五十几个沧州成放过火的老卒。
他们一起翻身上马。
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
马蹄隆隆。
尘烟飞卷。
这只小队缓缓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
地平线尽头传来隆隆马蹄声。
地面为之轻微震动。
躲在林间的一支兵马。
成百上千双眼眸张开，目光怪异。
待地面震颤开始变得剧烈。
待一道明黄色身影一马当先走入预设战场。
砰地一声巨响。
地面炸开，尘土飞扬，一个大坑正正拦在朱棣马前。
唏律律马斯。
前蹄扬起，腰跨扭动。
朱棣险些被掀个跟头。
围在“燕”字大旗下的亲军快速上前。
唰唰唰的抽刀声连成一片。
上百人背对着朱棣围成一个圈，他们目光警惕望向四周。
“莫急！”
抬手压了压。
跳下战马。
朱棣看向前方密林。
“不知道是耿侯爷还是郭侯爷啊？”
“亦或是被我父皇剥皮实草的凉国公到了啊？”
呵呵笑着。
手扶腰间佩剑上前。
身周亲卫想要挡在前面。
朱棣摆手。
“都是老熟人了。”
“我父皇是想教我打天下，又不会真的害我。”
“何况耿侯爷、郭侯爷、蓝老公爷都是本王长辈。”
“见面行礼，怎么也不能刀兵相向啊！”
说是这样说。
背在身后的一双手，打着只有亲军卫队才能看得懂的手势。
几个机灵甲士悄然退走。
他们持着虎符去各军传令。
不一会。
十万燕军便从两翼张开。
中军也有朱高煦亲自带队，手持火油，准备去密林间放火。
却在此时。
后方号炮连响。
远远传来高亢急促地喊杀声，人数众多，气势如虹！
“怎么回事？”
皱眉扭头。
目光扫过一名名亲卫。
他们既担负着护卫朱棣人身安全的职责。
也是燕军上下公认的传令兵。
“报……殿下！”
一名后军甲士飞马来报。
不急翻身下马行礼。
甲士便在马上高喊：“后军被袭，来军打着一面‘郭’字大旗。”
“郭英？”
手攥马鞭。
咬牙恨声呵骂。
虽然气恼。
朱棣却也不忘问战况如何？
“朱能朱将军正在拼死反抗。”
“但敌军来势汹汹，人数足有几万人。”
“时间一长，怕是朱将军也……”
探马甲士没等把话说完。
远处又是一声摇摇传来的：“报……！”
“何事？”
怒声呵问。
朱棣眉头紧皱，心一点点下沉。
“左翼的陈亨臣将军遭到伏击，来人举一面‘耿’字大旗。”
马上骑士刚刚说完。
远处又有一匹飞马堪堪赶至。
“报，王爷！”
“右翼张辅张将军被人伏击，敌军打的是平安平宝儿的旗帜！”
什么？
惊骇莫名。
瞳孔紧缩，嘴巴张大。
朱棣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纵身一跃。
两只手扼住甲士脖子。
朱棣踹飞马匹，将之举在半空。
他声音阴冷问：“平安不是自焚于沧州府铁佛寺内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却在此时。
前方密林三声炮响。
鼓声急促雷动。
早早在此埋伏的一支军马打出了“李”字大旗。
更有无数军士高喊：“李景隆在此，活捉朱棣，今日定将一雪前耻！”
扭头望来。
就见密林树冠倒伏。
无数军马挥舞着兵器高喊杀到。
朱高煦下令投掷松脂火油，放火箭阻敌。
而后拉下面罩，纵马引军亲自掩杀上前。
“好好好！”
“真真是好得很！”
牙缝里蹦出两句话。
目光凶狠，抖手丢开报信士卒。
朱棣抽出腰间佩剑。
飞身上马。
看一眼身周亲卫。
“摇动旗帜，擂鼓助威！”
“本王要让我父皇看看，真正的猛虎，纵是踩入陷阱，也敢撕开布袋杀出去！”
勒紧马缰绳。
战马前蹄扬起，后腿原地踏动，宛如圆规，快速画了个圈。
唏律律的马嘶声中。
朱棣已是虎目眯起，整个战局了然于胸。
“传令，卸柜、薛璐两将朝后军移动，告诉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全要听朱能号令！”
“让肖姿、马贵二人各引五千弓箭手去两翼，告诉他们：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至于这打着‘李景隆’旗号的一支军队吗？”
呵呵冷笑。
回头招手。
举旗兵会议。
那面殷红“燕”字大旗先是顺时针往后一摆。
待旗杆直指南方的那一刻，陡地顿住。
哗啦一声。
旗杆宛如标枪，被旗兵大力竖劈向北。
与此同时。
鼓声急促。
整齐有节律的马蹄声随之进发。
中军之中，一支骑兵马队悍然撞出。
他们不是旁的。
这便是朱棣从宁王朱权那骗来的朵颜三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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