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楚军似乎想起了数十年前大梁城下，他们被那一队队强悍的魏军武卒所支配的恐惧。
若不是这些年来魏国因为实力不济，无法负担大规模的魏武卒的消耗，可能如今的战况还会更加糟糕。
即使如此将魏武卒放在最前方的数万魏军，还是如同一柄巨大的赤色铁锤一般，一锤接着一锤砸向了对面的楚军。
面对着来自对面楚军的重击，楚军的侧翼显得愈发艰难，甚至有几处已经有了支撑不住的趋势。
只是此刻侧翼的艰难还不足以吸引楚军主将唐昧大部分的精力，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此刻正在楚军中军与对面秦军主力之间所爆发的战斗。
看着正处在交战的一名名楚军士卒，饶是唐昧不止一次经历过与秦军的交手，但他此刻的面容之上还是充满了凝重的神情。
如果说侧翼的赤色魏军是一柄巨大的铁锤一般，每一击都蕴含了巨大沉闷的力量的话；
此刻楚国中军所面对的黑色秦军就像是一把被死神握在手中的镰刀，无情收割着自己敌人的生命。
在与西戎一次次的交手之中，这支曾经来自东方的军队，磨炼出了属于自己的血性；
在与东方诸侯一次次的交手之中，这支被视为虎狼的军队，逐渐改进着自己的作战方式；
而当来自魏国的商鞅、公孙衍接连入秦之后，这支名为秦军的队伍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蜕变。
商鞅订立下的军功爵制，让每一名秦军都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未来，而他们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激情。
从此之后，东方列国士卒的首级在秦军眼中就不是首级那么简单了，它是财富、是土地，是名爵，更是自己未来美好生活的保障。
为了这些、为了自己家人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每每秦王发下招兵王命，那些秦人可以说是闻战而喜。
可以说在商鞅的手中，秦军强大的根基就这么定立了下来。
只是根基是有了，但是秦军的强大可不是一蹴而就的，而另一个人则为秦军战力发展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此人便是商鞅之后的又一位秦国大良造，公孙衍。
在公孙衍的手中，经过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军打出了自己第一个大胜利，这便是对魏国河西大战的胜利。
此战之后，秦国完成数代以来全收河西、进而东出中原的梦想，而秦军也在血与火之中铸就出了属于他自己强大。
虽然兵器之上，秦军不如韩军犀利；虽然甲胄之上，秦军不如魏军坚韧；虽然对敌技巧之上，秦军不如齐军高超。
但是在经过了丹阳、蓝田之战后，方今天下的有识之士都隐隐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那一支被称之为虎狼之师的军队终究会成为天下第一强军。
秦军之强，在于他精于征战；秦军之强，在于他闻战而喜；秦军之强，在于他死战不屈。
与这样一支军队交手，没有人可以表现得十分轻松，一旦稍有不慎你的防线便会被对方所突破。
而当你因为对方的强悍出现些许疏忽之际，或许一柄利剑、一柄长戟便会出现在了你的视野之中。
这一点，站在战车之上纵览楚军全局的唐昧可以说是深有感触，而此刻的楚军士卒无一不是正在陷入苦战。
“呼呼呼……”
“呼呼呼……”
两道粗重的呼吸之声在战场之上响起，而这两道呼吸声的主人则分别是一名身着土色铠甲的楚军，而另外一名则是身穿墨色甲胄的秦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执利剑的双方都死死地凝视着对方，不敢有半点的松懈。
直到那一声声呼吸之声缓缓消失，双方手中的长剑这才有微微移动，与此同时两人胸中的战火已然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杀……”
“杀……”
这一次是两声喊杀声在战场之上响起，随后只见楚军与秦军脚下步伐快速迈动，手持长剑就向着对方杀了过去。
“砰……”
数息之后，一声清脆而剧烈的金属交鸣之音在战场之上响起，然后就见秦军与楚军就这么战在了一处。
双方手中长剑不断碰撞，巨大的劲道直将两人的手臂震得是生疼，几个回合之后进行了激烈交手的双方迅速分开。
就在楚军准备利用那短暂的空隙好好休息、舒缓一下自己已然被震得麻木的手臂之时，一柄长剑却是携带着无穷的威势刺向了他。
当长剑刺破甲胄、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这名楚军胸膛之上响起，一道不可置信的神情出现在了他的面容之上。
他很想知道自己的手臂都已经那般麻木了，对面的秦军如何能够在这股巨大的痛苦之下，还能趁势发动更加强大的攻势的。
可惜这个问题这名楚军是无法问出来了，作为这一场交手的失败者，他的命运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死亡。
“砰”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在战场之上响起，伴随着那名秦军拔出刺入对方要害的长剑，一具尸体就这么倒在了地面之上，此刻战场之上无数具倒下的尸体一般。
站在楚军方阵的战车之上，身为楚军主将的唐昧将这一幕幕看在了眼中，而看得越多他脸上的神情便愈发的焦急。
面对着赤色魏武卒一次接着一次地锤击，面对着墨色秦锐士一道接着一道地攻势，还有那处在两军后方不时对着楚军后方射出的弩矢的绿色韩军。
在来自三国联军的合力攻势之下，楚军的防线一点点地向着后方退却而去，或许要不了多久这一条阵线便会宣告崩溃。
身为数十万楚军的统帅、身为历经无数次战争的沙场宿将，唐昧很清楚一旦崩溃究竟意味着什么。
视线再次转向前方，当看见那逐渐处于劣势的战局，唐昧的心中已然生出了几分退却之意。
或许是时候该考虑保存实力了。
就在唐昧因为眼前的战局而心生忧虑之心的时候，身旁一道肃然之声出现在了他的耳畔，“将军，如今前军战况已然不支，中军应当派出尽快派出援军，帮助前军稳定战线。”
“还请将军下令，末将庄蹻愿意率领援军前去增援。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一定会确保战线不乱。”
看了看身旁这一名副将，唐昧的目光之中充满欣赏神情的同时，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可惜。
若是他再早出生十数年，或许楚国能多一名率领楚军攻城拔寨的名将，也不用就这么死在这一场垂沙之战中。
是的，唐昧心中很清楚，此刻的前军秦军、魏军还有韩军步步紧逼，一旦稍有不慎，便会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庄蹻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就听唐昧沉声说道：“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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