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常的一天，太阳依旧从东方爬起，还有点风，风里带点冷，只是吹的小了点，依旧的寒冷。
这座只有老人，没有陪护的养老院，一切如常，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老头死了，昨天夜里死的。
一个人死了，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死在这里，就更显得稀松平常了。
没人清楚他是怎么死的，也不会有人再去探究这些，只知道他昨天去了野地里，那里葬着云华，他去了把墓地的草全都拔了，他废了好大劲儿，才全都拔干净，他也很久没有去了。
或是他也很少去，不算这最后一次的话，他也只去过一次。
他哭了吗？他没哭，他哪有脸哭啊。他龇着牙在那里笑，他自始至终没敢朝那墓碑上看一眼——海楼之妻，云华。
之后，他在周围转悠了一圈，像是给自己找好了以后的地方，就走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的脑袋不中用了，他像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就魔障了。
他还有放心不下的事情，他还惦记着月华，但他没脸去找她，他就只好去找杨白那小子去了，还有心计的把他吓唬了一顿。
他从那里离开的时候，他知道他唬住这小子了。
他心想着，杨白也算个好娃娃，但他还嫩着呢，跟他年轻的时候太像了，他不能让他们走了他的老路，让简简单单的遗憾跟一辈子。
他像是布了一盘大棋，先让杨白小子做了老师，让他有点事儿干，别老把心思用在月华身上。他也知道月华中意那小子，但这是他不能阻止的。
他其实想让这两人好，但不能现在就太好。他想让月华爱着杨白再深点，等杨白走了，月华万一也跟着走了呢。但这妮子太倔了，跟她妈一个样子，倔的让人害怕。那他只好把他们盯紧点了，最好不发生什么，要发生什么，也得等杨白真的回来了再发生。
但他等不到那天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也只好去吓唬一下那小子了。
夜里回去的时候，他就看不清东西了。他在那座被他摔了很多次，又都黏合起来的摆钟里摸索出了一张纸条，那是云华留给女儿的信，他一直没敢给她，只是因为信里的内容他至今不敢正眼去看。
“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月华，这是你名字的由来，你父亲给你起的，你上大学的父亲给你起的。
我爱你的父亲，至死都爱。我去寻他了，要去寻很久，很久
我对不起你
”
幽幽的灯光，映在这张褶皱的纸上，老头大概是真的眼花了，他趴在跟前一字一字的看着仔细，久久不见他动弹，只是在上面落多了眼泪的时候，他才有了动静。他拿起在上面划了几下，又添了新的上去，这份云华的离别里就又了他的痕迹，
“
.......
月华，你的父亲是爱我的，别恨他，但也别嫁给像他这样的人。
”
写完后，老头将笔扔出了窗外，而后，他抱着那摆钟去了床上躺下。
一摆一摆的声音又将他带去了回忆，把心里的故事重新的演绎了一遍。
但他是笑着走的，没了往日里的悲伤，像是梦里的某些环节被他做了改动，让他看到了新的结局，才又多了坦然的离开的。
我没有这样的经历，也不想去想象这样的画面。当一个女儿看到父亲离世的场景，那她会怎样。
只知道她从小没了母亲，又没了爱人，现在她的父亲也离开她了。
她没有哭，她举目无亲的样子让人看了可怜。
她只是呆呆的盯着现实里的一切，还在努力的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该怎么办，她现在该做什么，这或是她脑袋里最要紧的问题吧。可她平日里的依仗不在了，她的靠山坍塌了。
她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她没有说话，脸上也不见表情，只是偶尔突兀的笑着。
她看着桌上父亲留下的纸条，上面署名是母亲的名字，她也把她当做了母亲留下礼物，她爱惜将它捧在怀里，捂着嘴笑着，之后，她也跑走了。
她跑到了学校，她没有去找杨白，她找到了天镜，找到了她刚认的弟弟，而后她紧紧的抱着他哭了起来。
释怀永远只给信任的人，她的心里还有这些被冷落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从来不会伤害她，这也成了她的依靠，继续让她活下去的依靠。
杨白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个一向迟钝的男人，干什么都显得磨蹭的男人，他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想起昨日老头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害怕了，他本来有机会救他的，可现在人已经死了。
他满学校的找月华，可他去了很多地方，阅览室，器乐室，校长室，这些昔日落满痕迹的地方，没见一个人影。他心里颤抖着，确实是颤抖着，他觉得老头的死跟他有关，他心里害怕着。可他还是不停的找着月华，不再考虑说什么，不再考虑什么破承诺，他现在只想找到月华。
可真当他看到月华时，他却垭口了，只是看着发生的一切。
老头被人从养老院抬了出来，月华跟在身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样子冷漠极了。
她好像一下子就变了，变得好陌生，陌生的让人看着可怜。月华看见了杨白，她没有理他，只是在走了几步后，她回头朝杨白这里看了一眼，不像是在传达什么，只看着像是她觉得遗漏了什么，随后补上了而已。
杨白呆立在那里，脑袋里空荡荡的，他不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人群离开，又在四周茫然的打量了起来，没有一句话，只是四顾的打量着。
老头死了，一切好像都要结束了，只待尘埃落地，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皆是虚幻。
梦影幻幻，只给人留下了深刻，或还有流过的悲伤，但悲伤落在了痕迹里，只是让心里的痕迹见证了成长。
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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