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迎接
苏秦的预料一点都不差。半个时辰后，瞿墨驾驶的马车停在五十名秦人组成的迎接队伍前。无忌有点紧张，但还是好奇而审慎地打量他们。这些秦人有文臣，有武将，皆穿着黑色的衣袍，唯一不同的是将士们还穿着黑色的铠甲。文臣的肤色相对武将白净些，武将们脸色黑中带红，方方正正的阔脸庞，线条分明，浓浓的眉毛横在微凹的眼睛上方，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无忌觉得秦国将士比守卫丹宫的武卒，守卫燕王宫的燕将士以及守卫赵王宫的赵将士多了一些东西。一时间，他又说不上来。
一名秦人骑着黑色的骏马走上前来，依次对着衡翌、无忌和瞿墨行礼致意。显然，他认为骑着高头大马的衡翌比骑着小灰马的无忌的身份地位高，无忌的身份地位又比驾车的瞿墨高。无忌想笑，好歹憋住了。
“请问这位将军，这可是苏秦先生的车驾？”他问衡翌。
无忌觉得更好笑了。既然他称呼衡翌将军，却又问是不是苏子的车驾，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衡翌没有吱声，看向无忌。无忌有心捉弄秦人，没做声，看向瞿墨。瞿墨心领神会，冲秦人嘻嘻地笑了。“请问这位大人是秦王派来迎候苏子的大人吗？”
秦人脸红了，这让他的脸色和那些武将差不多一样了。他调整方向，转向瞿墨，尴尬而友好地笑了笑，然后重新对瞿墨躬身行礼。无忌觉得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笑了。
“方才甘封对大人多有冒犯，请大人见谅。”甘封直起身，嘴角仍残留一丝尴尬羞赧的笑意。“敢问大人名讳？”他不再问苏秦是否在车中，而是问起瞿墨的名字，深知与人沟通交流之道。
果不其然，不羁的瞿墨竟收起调笑甘封的心思，向他回礼。“在下瞿墨。”他朗声回到。
瞿墨？甘封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敢问大人可曾在我秦国为官？”
瞿墨的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虚荣心因为仍有人记得他而小小地跳了跳。他冲甘封露出善意的微笑，点点头。“不错，在下曾为秦王效命，在秦国为官。”
“甘封有幸见到大名鼎鼎的瞿墨大人，激动莫名。”甘封的圆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上去不像装出来的。“甘封感谢大人为我秦国做出的功绩，甘封永远铭记于心！”他又对瞿墨行了一礼。
瞿墨这等沉稳、视名利于无物的人听了甘封的话也不禁晃了晃身子。“甘封大人谬赞了，瞿墨愧不敢当。”
“敢问瞿墨大人，苏子磕在车中？”甘封的视线越过瞿墨的肩膀，看了一眼，重新定格在瞿墨身上。
“苏子在车中，”刹那间，瞿墨意识到自己在被甘封牵着鼻子走，立刻回过神来。他颇有深意地看向甘封的眼睛，笑嘻嘻地说：“不过，他的身体有恙，正在休息调养，不能与尔等见面了。”
甘封丝毫不以为意，笑得愈发亲切。“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扰苏子了。瞿墨大人，您可以向甘封介绍介绍旁边的两位大人吗？”
“这位是魏王的小儿子魏无忌，”瞿墨指着无忌对甘封说，后者的眼睛更圆了。“这位是魏国衡翌将军，负责苏子和无忌公子的安危。”
甘封转动脖子，视线却始终留在无忌的脸上。瞿墨的话音刚落，甘封的眼珠嗖地转过来，落在衡翌身上。“无忌公子，衡将军，”他分别对无忌和衡翌点点头，最后看向无忌。“二位来到秦国，让我等不胜惶恐。太后和大王得知这个消息，亦会欣喜不已的。甘封代表太后和大王向无忌公子和衡将军表示热烈的欢迎。”
滴水不漏。若不是无忌深知这些年他的父王常常因为秦国的侵扰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他会以为秦魏两国就像友爱和睦的好兄弟。他不禁响起如耳上大夫。如耳给他的感觉是圆滑、奸诈、谄媚，而眼前的甘封，多了事故和狡黠，少了奸诈和谄媚。“无忌感谢甘封大人的热情，待觐见太后和秦王时，当面向他们表达惶恐之意。”他微微欠身，既没有降低身份，维护魏国的尊严，又不失优雅大气。
这个孩子不一般，不过他只是魏王的小儿子，否则说不定是个麻烦。甘封在心里对无忌做出评价，恋恋不舍似的又看了无忌一眼，转向瞿墨。“瞿墨大人，候馆已为苏子和公子、大人准备好了，甘封带诸位前往咸阳，歇息休养。”他没提他们何时可以觐见宣太后和秦王。
“有劳甘封大人了。”瞿墨觉察到甘封不简单，虽他心有好感，也开始提防起来。
“此乃甘封的荣幸。瞿墨大人，请。”甘封适宜地欠身行礼，做出让瞿墨先行的手势。
瞿墨轻抖缰绳，两匹马儿不快不慢地走起来。迎接苏秦的秦人仿佛被微风吹响两边的庄稼，让出一条路，复又聚拢在马车两边。四名将士挺直腰板，左边的两人左手擎着猎猎作响的旗帜，右手握着缰绳，右边的两人则相反。随风飘展的黑色旗帜写着鲜红色的“秦”字，同旗帜一起波动，好像活的一般，在太阳的照映下如鲜血般刺目。
无忌出神地望着秦国的旗帜，感受着两种颜色相结合带给他的震撼。黑色，沉稳，肃穆，甚至有些压抑。红色，奔放，热烈，张扬。两者组合在一起，相互抑制，相互弥补，相互促进，似乎达到完美的程度。飘扬在半空中的旗帜扭曲变形，幻化成一个难以描述的符号，方方正正，透着震慑天地的威压。恍惚间，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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