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肺腑之言，无忌不胜感激，满饮此爵，以表谢意。”无忌咕咚一口喝光铜爵中的美酒，觉得脸颊有点烫。“眼下我的面前就有一位贤才，不知他肯不肯归魏？”他直直地盯着乐毅，毫不掩饰希望后者回到魏国的意愿。
乐毅一愣。他没想到无忌的思维是这等敏锐，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公子盛情，乐毅心领了。燕王待我不薄，拜我为上将军，统兵伐齐。若乐毅舍燕归魏，与反复小人何异？敢问公子，如此小人，您敢用吗？”
“乐将军不愧是受燕王器重仰仗的上将军，无忌佩服。我为将军斟一爵酒，你我同饮此爵，算是庆祝他乡遇故人。”无忌为乐毅倒酒，乐毅亦不推辞，坦然接受。二人相视而笑，举起铜爵，一饮而尽。
衡翌望着乐毅离开的背影，在无忌耳边低语道：“公子，您与乐毅把酒之际，我悄悄观察燕王几次，他一次都没有向这边看过。”
无忌怅惘地叹口气，不置评论，只说了一句：“倒酒！”
第二天，日上三竿，无忌才眯着眼醒来。他不记得昨夜喝了多少酒，只记得与燕王、剧辛、秦开把酒言欢，还记得那两名士大夫其中一人名郭季，郭隗之子。他晃了晃脑袋，既不觉得头疼，也不头晕，只觉得饥渴难耐。他翻身下床，身体倒也轻松。两步并做一步，他双手捧起水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发出满足的呻吟声。
“公子，您醒了？”衡翌从侧室闪进来，关心地问道。“公子，您感觉可好？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无忌扭头看向衡翌，发现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满脸倦怠。“你一晚没睡？”他的心里暖暖的，庆幸魏国还有这样忠诚的将领。
“公子昨夜与燕国君臣饮酒至子时，末将放心不下，在隔壁守了公子一夜。”
“无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摸了摸鼻子。“衡将军，我可曾对燕王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听人说过酒后失言，还真担心这句话在自己身上应验。
衡翌疲倦的眼睛亮了一下。“末将万分敬佩公子。昨夜，公子喝了十几爵酒，已显醉态。末将担忧公子醉倒当场，想请公子回来歇息。没想到公子仍能左右逢源，妙语连篇，深得燕王赏识。不过，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忌的心一紧，蹙起眉头。“衡将军有话尽管说。”
“公子酒量过人，酒后仍比常人清醒。但过度饮酒终究伤身，末将希望公子与这杯中之物保持距离。”
无忌提着的心落下来，暗暗松了口气。“衡将军的好意，我记下来，以后会注意的。”他又看了一眼衡翌，心有不忍。“将军一夜未睡，下去好好休息。若有事，我派人叫醒将军。”
“末将的职责是保护公子，不能离开公子半步。”
真是忠心耿耿的将军，若他有乐毅之才，那该有多好。“衡将军，这是我的命令，你必须遵从。”这是无忌第一次向魏国将士下达命令，他还有些不习惯。
衡翌愣了一下，继而脸上露出期许的笑容。他一直觉得无忌是魏国的希望，硬要说缺点的话就是太过善良，无论面对什么人都谦逊有礼，缺少居高临下，令人仰望的气势。此刻，无忌严肃地命令他休息，他不但不觉得委屈，反而由衷地高兴。他认为的王者之气已在无忌的身上显现，假以时日便壮大成耀眼的光辉。他记挂无忌的安危，然而他不能抗拒无忌的命令。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砸在胸膛上，发出砰的一声。“末将谨遵公子之命。”
等到衡翌离开后，无忌又喝了一大口水。闲着无事，他走出房间，举目观望燕王的王宫。昨天抵达王宫时，他只顾着观察守卫王宫的燕国将士，几乎没有正眼看一下整个燕国的核心所在。与丹宫比起来，燕王的王宫小了些，长廊没有那么长，廊柱没有那么高，宫殿没有那么宏伟。唯一相同的是，建筑和布局风格。无论魏国，还是燕国，亦或其他国家，要么是周天子的亲人，要么是周天子的封臣，他们居住的王宫都保留着周朝王城的影子。
看了一会儿，无忌便觉得索然无味。他漫步在蜿蜒曲折的长廊中，恍惚间竟产生一种徜徉丹宫的错觉。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疑惑地摇摇头，继续朝前走。走了大概一百步，在一个拐角处，他遇到抱胸而立，凝望虚空的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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