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拜师
无忌睁着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听魏王讲述他要正是拜苏秦为师，并随之出使列国，游说诸王。魏王抚着胡须，在宫室中来来回回地踱步，轻松愉悦。听到儿子又将离去，站在一旁的子汐握着手指，一言未发。
“无忌，你可愿意？”魏王停下脚步，侧身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他忽然觉得小儿子的眼睛格外的明亮，确实如苏秦所言——聪慧过人。“苏子言之凿凿，寡人深以为然。以你之聪敏，跟在苏子身边，假以时日，必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若你学到苏子的一身本领，大魏何惧他人？！”一股越来越少见的豪迈气势从魏王的身上迸发而出，令他看上去比往常高大几分。
“回父王，拜苏子为师乃儿臣求之不得之事，儿臣亦愿跟随苏子周游列国。”无忌躬身行礼，直起身续道：“儿臣正好趁此机会见识诸国律法、军事制度、风土人情，从中汲取于大魏有用之法，效先祖之举，改革弊政，兴农强军，为父王解忧，助大魏再现昔日荣耀。”
好！魏王忍住拍大腿的冲动，暗自叫好。苏子诚不欺我，无忌果然如他所言，学问和见识已卓越不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够成为名动天下之士。寡人不才，屡屡败于秦人，丧土失地，但寡人培养了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他们在，大魏就有希望，寡人便无愧于父王和列位先祖！想到激动处，魏王感到他的鼻子发酸，眼睛热辣辣。他转过身，仰起头，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蒸发于虚空中。
“启禀大王，苏子的房间已收拾妥当，苏子已入住。”
寺人戎尖锐的声音给了魏王转移注意力，化解情绪的机会。“好。”魏王转过身，那些激荡的情绪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无忌，你随寡人去见苏子，拜他为师。”
“是，父王。”
“子汐，寡人带无忌走了。”魏王望了一眼化着淡妆的子汐，没有发现她眼底的忧虑，点点头，走了。
无忌冲母亲露出自信的笑容，紧紧地跟在魏王身后，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宫室。子汐望着渐渐远去的儿子，握成拳头的放在胸口，轻薄的嘴唇抖了两下。
沐浴更衣已毕的苏秦换了一件柔软合身的细麻布衣服，与幽居在石屋中的老者简直判若两人。不仅魏王愣了一下，与苏秦接触频繁的无忌也愣住了。苏秦笑吟吟地注视呆愣的无忌，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喜爱。
“小无忌，不认识老夫了？”未等无忌说话，苏秦三两步赶到他的近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你仿佛一下长高许多，好像也胖了些。不错，不错，老夫欢喜地紧，哈哈——”
被晾在边上的魏王干咳一声，抢进话来。“苏子，你可真的让寡人大吃一惊，寡人好像又看到以前那个纵横列国的苏子了。”
苏秦扭头朝魏王点头致意，旋即目光有定格在无忌的身上。“大王有没有告诉你，你要拜老夫为师，随老夫行走列国？你是否愿意？”他盯着无忌的眼中荡漾着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紧张和焦虑——这种情绪往往出现在常年孤独的人身上，唯恐从无忌红润的嘴唇中吐出他害怕听到的那个字。
“愿意！”无忌毫不犹豫地回答苏子。
苏子如释重负地松口气，笑逐颜开，岁月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你与老夫明日就走，可好？”一个年长的老者弯着腰谦恭地询问一个稚气的少年，委实少见。
无忌扭头看向魏王，后者眯眼点了点头。“好，无忌愿随老师明日离去。”
“哈哈——，好，哈哈——，老夫都不记得上次这般高兴是什么时候了。哈哈——，老夫实在太高兴了，一定要开怀畅饮一番。”苏秦握住无忌的手腕，拉着他走到一张精致华美的案几旁。“你会喝酒吗？不会也没关系，老夫教你。”
魏王朝寺人戎丢个眼色，寺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苏子，寡人将无忌给你带来了，是不是先让他行拜师之礼？”他生怕苏秦反悔，压制着心中的焦躁催促。“寡人已命人去取美酒佳肴，用于拜师后助兴。”
苏秦的视线从无忌的脸上艰难地移开，匆匆扫了一眼略显尴尬地魏王便又转向无忌。“大王言之有理，老夫谢过大王。无忌，你快些拜老夫为师。至于仪式嘛，不必啰里啰嗦，一切从简，你对老夫鞠三个躬便是。呵呵——”
魏王蹙起眉头，担心如此简单仪式对于苏秦没有约束力。但他眼见苏秦望着儿子的眼神，不像装出来的，便没做声，静静地观看。无忌常与市井中的人打交道，又与王宫将士修习武技，心性较寻常少年不同，洒脱不羁，豪爽不拘。闻听苏子之言，他没有征询父王的意见，恭恭敬敬地对苏秦鞠躬，喊了一声“老师”。
无忌的举止甚和苏秦的脾性。他一生求名求利，历经坎坷，饱经磨难，终于闻达于诸侯间，风光无限。然而命运同他开个玩笑，在他人生巅峰的时候，他被魏王拘禁。在长达十数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中，他真正想通一些事情，明白一些事情，领略到老师鬼谷子的智慧。他不再刻意而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看淡世间的礼节，只求发自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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