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门客
“我……哎呦——”杨老四终于强忍着疼痛，开口说话，脑袋却挨了重重一击。
“你什么你？！没看到公子睡着了吗？没眼力的东西！”牛奔压低声音呵斥杨老四，音调中充斥着深沉的愤怒。
“哈——”无忌醒了。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吐出一口浊气。说起来匪夷所思，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竟睡了一觉，仿佛睡了一天一夜那么久。除了关节和肌肉仍有些酸痛，疲乏已一扫而空。他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吓了本就慌恐的杨老四一大跳。“卫庆，他许诺不再找牛奔的麻烦了吗？”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他们困惑地看看既真诚又有些懵懂的无忌，搞不清楚他是真的睡着而忘了时间，还是……还是装的。管他呢，回答公子的问题是首要且必须做的事情。“公子，杨老四刚想开口，牛奔便喝止了他。”
“我担心杨老四搅扰公子睡觉，所以就没让他说话。”牛奔这么说的时候，隐约感动有点不对头，可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嗯，”无忌从容地点点头，透着淡淡的庄严和威仪。“杨老四，你以后还会找牛奔的麻烦吗？”
“公子，”杨老四抬起头看向无忌。咯噔一声，他感到心脏里面好像藏着一个巨大沉重的攻城锤，卖力地冲撞他的胸腔。他又低下头，喉头蠕动，品尝的却是血腥的味道。“公子，我向您保证今后再不找牛奔的麻烦。”说完这句话，他将头埋在胸膛上，不知是因为在兄弟们面前丢了颜面而羞惭，还是在向无忌表示臣服。
“如此，甚好。”无忌想要站起来，没有成功。那极短的睡眠虽然神奇，但尚未神奇到彻底治愈一切。“卫庆，扶我起来。”
卫庆在无忌尝试起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此刻听到无忌召唤，马上伸出手，扶起无忌。轻柔谨慎的模样就好像落在他手心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吹走的羽毛。他又轻轻地拍拍无忌身上的泥土，抻平衣衫的褶皱。这一切，牛奔看在眼里，杨老四也看在眼里。前者，对此习以为常。后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杨老四没少跟贵族子弟打交道，占便宜的时候多，吃亏的时候少。他认为贵族子弟大部分是没用的废物，仗着祖上荫庇才得以人模狗样地招摇过市。况且他的身世决定了他对贵族子弟抱有天然的仇恨，恨不得见他们一次就羞辱他们一次。这回他在无忌的手上栽了个跟头，一个大大的跟头，有些怕了。他意识到眼前这位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稍显稚嫩的贵族公子，与之前他遇到的那些倒霉蛋不同。
这位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勇敢、坚毅、倔强，还很讲义气，肯为牛奔这种庶民家的孩子抱打不平。而且跟随他的那个傻大个，打起架来竟如此勇猛。开始的时候，杨老四已经留意到卫庆——毕竟他是他们那群人中最高的一个，想着他可能有些棘手，但也仅此而已。结果呢，卫庆不仅三下五除二将杨老四的弟兄们打翻在地，还轻而易举地让杨老四丧失战斗力。
杨老四看见卫庆小心翼翼地搀扶无忌，看见他毕恭毕敬地为无忌怕掉衣服上的尘土，他能不感到诧异吗？
“公子，我有话要说。”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了杨老四一把，他松开捂着嘴巴的手，任由鲜血从嘴角低落到地上，模样有几分可怜，有几分悲凉。
“你说。”
“公子，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您表达诚恳的歉意。我本想欺辱您，却被您收拾了一顿，我心悦诚服。我不敢奢求公子的原谅，却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无忌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杨老四，从容淡定。“接着说下去。”
“我想说……想说……”话到嘴边，杨老四又说不出了。贫穷让他养成欺负弱小的恶习，也造就了那个阶层特有的顽固和自尊，他很难说出自认低人一等的话。现实逼着他低头。“公子，我想请你收我做您的门客，以后但凡您有任何差遣，我绝无二话。”
门客？无忌的眼睛亮了。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他从父王的嘴中听过无数次了。在他的心里，门客这个词就等于魏国的相国大人——薛公。他常听父王说起薛公地门客过千，不乏能人异士，甚至能够比肩某些小国的君王。这些数量庞大的门客不仅为薛公赢得尊贤重士，宽厚爱人的美名，还救过他的命。于是父王给他讲了当年薛公被言而无信的秦王囚禁，幸亏门客学狗叫，学鸡鸣，才得以逃离虎狼般的秦国。当时小无忌被逗得咯咯直笑，心底却对门客生出一丝神往。
“杨老四，我恐怕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公子可是不相信我的诚意？”杨老四流露出急躁之色，他不想错过无忌这棵大树。
“我不想骗你，确实有这部分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还小。”无忌冲杨老四笑了笑，续道：“再过个几年，我或许会认真考虑门客这件事，前提是你不再仗势欺人，欺负弱小。”他转向牛奔，“牛奔，你替我监督杨老四，若是他再干有违常理的事情，你一定告诉我。”
“好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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