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有缘无分
时已入秋，可暑热还未完全消散。
单是穿着一件圆袍都有些闷热，更别说郑汐外面还披着一层甲，但此时的他，却是遍体生寒！
春明门街发生了什么，郑汐最为清楚不过。
甚至早在秦川转过街角之前，风声就已经传到了他这。
可还没等郑汐有所动作，便又收到消息说外面的武侯已经散了，所以他也就没怎么当回事。
但刚才一听龙武军竟是做好了出街弹压的准备，郑汐这才意识到，春明门街一事，绝非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
思及至此，他连忙问向高力士：“爷爷，圣上是何时得知的此事？”
“嚣起不到半刻，御史台的奏疏就到了！”
御史台？那不是专门替右相干脏活的地儿么？
高力士见小家伙总算反应了过来，微微一笑，往外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慎言慎行，好自为之！”
郑汐见状连忙叉手行了个大礼，等他心里琢磨完再抬起头，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他望向皇城东侧的金吾卫衙署，挑了下眉，心想是该找个机会与那小子见上一见了！
……
到了衙署马舍，秦川看着满满一舍的马，心里登时乐开了花。
他笑着拍了拍赵有为的肩膀：“可以啊，老赵，我还以为你唬我呢！”
“唬你？”赵有为撇了撇嘴，“咱金吾卫别的可能没有，唯独这马，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说完他走向最近的马栏，手一扬，回头看向秦川介绍道：“瞧见没，头轻额宽，耳小直立，眼大有神，舌苔鲜艳，上等驹！”
接着又到下一栏，指道：“颈长有肉，肩长而斜，两肋开张，腰广而平，胸厚且宽，上上等！”
“……”
秦川自打进了马舍，嘴就再也没合上过，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这老赵看着不起眼，肚子里倒是真有货！
一匹一匹说下去，不但精准概括出马的特性，竟是连词儿都不带重样。
真是高人不露相啊！
“……蹄形大小适中，矩毛少被毛短，长毛稀而有泽，骨露肉薄，上等！”
老赵一口气说完，拂了两下手，朝秦川偏了偏头：“怎么样？相中哪匹了？”
“那个照夜狮子白就不错！”
“副使好眼力！”赵有为一边往回走，一边竖起大拇指赞道。
他走到一匹白马身前，指道：“这照夜狮子白，可是宁远国王子屋磨上周觐见圣上之时朝贡来的大宛马！也不知骑曹那帮小子走了什么门路，竟是没过几天便把它从禁苑搞到了咱这儿。”
上周？还是贡马！
秦川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心说抽个空一定得去骑曹见识见识这帮神人，连圣上的墙角都敢挖，那可不是一般的能耐！
一恍神儿的功夫，赵有为已经把马缰递了过来。
他笑眯眯道：“鞍具这个东西因人而异，还得麻烦副使去西市量身定一套。”
“不麻烦，不麻烦！”
秦川连连摆手：“送马已是莫大的恩情，剩下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自己弄就成！”
他之前曾与张小敬打听过，西市上普普通通一匹草马，就要花上三千六百钱，稍好一些的漠北敦马，要价更是高达八千二百钱。
而这，还只是流通入市的民马，若是军马的话，在黑市里便是卖上几十贯，也是常有的事。
至于贡马？那就不是钱可以衡量的了！
更何况这照夜狮子白产自大宛，可以称得上是贡马里的贡马，所以他用莫大恩情来形容，还真没怎么夸张。
“那……我就牵走了？”
“牵！”赵有为豪气十足大手一挥。
秦川心满意足地领着马走出马厩，他捋着白马柔顺的鬃毛，心里正寻思一会儿去西市给它打个什么鞍，却见赵有为拍了一下脑门说道。
“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有一事得先说与副使知，这马什么都好，就是……就是嘴比较挑！”
“听说刚来的时候，马夫没见过此等神驹，还按照寻常的军马来喂饲，却没承想它吃完便一连拉了好几天，直到骑曹的人去禁苑请教了一番，才知道了怎么喂。”
“需要如何喂养？”秦川不以为然道。
在他的认知里，一匹马就算再能吃又能吃多少，连都戈那么大食量的人都能养的起，多匹马无非也就是多张嘴而已。
“我想想啊！”
赵有为轻敲马栏思索道：“好像是，粟一斗，麸皮六斤，豆饼十七斤，米糠十一筐，骨汁……”
“这是一个月的量？”秦川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插嘴问道。
他心想马不都是吃草的么？可为何这说的却大部分都是人吃的？搞错了吧！
“一天！”赵有为苦笑着伸出根指头：“起初我也不信，但是亲眼见它吃过一回，也就不得不信了。”
“自打这批大爷到了这儿，连带诸曹司配给僚属的午食都简陋了许多，因此时不时就有人堵在骑曹的门口，让他们把马还回去。”
“可这贡马弄出来容易，想送回去却是难如登天，估计禁苑那帮孙子也是喂不起了吧！”
秦川听完顿时傻了眼，他咽了下口水赶紧把缰绳递了回去，“有没有吃的……比较正常点的？”
赵有为非但没接，还往后退了两步。
他歪着头想了想：“正常点的，一天只需喂一贯草料的算正常不？”
一贯？老子特么一个月都吃不上一贯！
秦川上前两步，把缰绳送到他手边，近乎哀求道：“老赵，兄弟驾驭不了此等神驹，你再给我弄匹普普通通的吧，民马也成，实在不行，只要能骑着走就可以！”
“哎呀副使，咱这也没民马啊！”赵有为见他态度坚决，极不情愿地接过了缰绳，随后喃喃道：“普通的，能骑就行，是不是还得好养活？”
“对对对，喂一次管半年的最好！”秦川缩回手后连声应道。
“管半年？”赵有为噗嗤一笑，捻须想了一会儿，“副使稍候，我这就去给你找找！”说罢便出了马舍。
秦川待赵有为走后，又摸了几遍照夜狮子白，最后依依不舍道：“兄弟啊，咱们是有缘无分啊！等什么时候老子发达了，再过来接你回家。”
就在他道别之时，马舍外忽然传来几声熟悉的嚎叫。
呃啊——呃啊——
吼哈——吼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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