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博弈
英思科将军的葬礼，发生在方栓醒来以后第三年的浓秋。
这三年内，发生了许多事情。
长达十万公里的西伯利亚地下防线，被人类联军称为“阿修罗轨道”的塞塞罗大本营，在这三年时间内，被人类联军一鼓作气攻破其中八万公里。
洒下头颅和热血，防线沿途的陷阱和阴谋逐一被破解, 人类联军牺牲四千九百万士兵的人生，在阿修罗轨道建立起三千八百个军队营地。
这是一场空前绝伦的大胜利。
就仿佛是太阳的锋锐刺破深渊的黑暗，将阳光洒满在永无天日的西伯利亚轨道。以阳光的剑刃，刺穿黑夜之王阿修罗的心脏，轻轻一挥，曙光破晓。
史称“逐日之战”。
可太阳神阿波罗眷顾的荣光，也会有懈怠的时候。那神明似乎困了、厌了、倦了, 失去了对孱弱人类庇护的耐心。
随着一个又一个坏消息的传来，人类联军的胜利，似乎到此截止。
原因是资源。
这三年时间，漫长的八万公里地下征程，消耗地表世界高达24.31%的各种物资。金钱、粮食、武器、钢铁…多达一万八千种行业全身心焕发热情，投入其中，压榨着地球资源的产量。
别看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当战争资源占比达到某个危险比例的时候，战争就会受到其他各种欲望的反噬。
生活质量的大幅度降低，会引起普通百姓的反感，继而是不满，最终是分裂。民心不齐，战争就会失败。
而那个危险的比例，在第十九次的《世界幸福指数报告书》当中注明，是26.11%。距离很近很近，也许下一次联合军团的将军们抄写报告书，伸手向后备方索要物资时，就会抵达这根红线。
该怎么办呢？
这是人类联军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
但这并不是人类联军最头疼的事情。
他们最头疼的，莫过于…虽说占据了敌营68.32%的面积，可是消灭和俘虏的敌人加起来连三位数都没有。对方就仿佛放弃了阿修罗轨道, 避而不战，只靠原本设计的机械陷阱埋伏作战。
一切到底是陷阱，还是缺乏武装力量的无可奈何？
而且还有一件更头疼的事情。
那就是…
据联合军团第九军，副军长古石义将军，在阿修罗轨道九万八千公里深处查探得知…
方栓，没有死！
※※※※
“我九十八岁了。”
古树神殿，英思科将军低头注视着树根上生长的火红叶片，忽然抬起头，看着方栓：
“我们说到哪里了？”
“…让大家都蛰伏在要塞内，放弃外围十万公里的轨道，用以当做陷阱和埋伏。我们避而不战，人类联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到时机合适，他们会陷入忙碌的怀疑自己。
而且，我军消耗线短, 敌军消耗线长。持久战比拼的就是物资。等到人类联军的战争资源占比抵达临界点的红线, 他们必然会产生内讧，我们再乘势回击。”
“…”
古树的树心位置，生长着一把火红色的根须摇椅。
英思科将军躺在这把椅子上已经三年之久，他很虚弱，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俯视窗外的世界。
可是此时，他站起身，用积累了三年的力气，最后看了眼他深爱的这个世界。
英思科将军说：
“阿栓，你到底是人类，还是塞塞罗？”
“我…”
公元2147年，9月27日，浓秋。
带领塞塞罗人走过漫长的黑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阿修罗世界，建立起属于塞塞罗人的城堡。那个伟大的灵魂，随着古树摇曳生长的花海，一片树叶脱离树根，英思科将军变成了一缕清风守护这里。
依照将军遗嘱，方栓将他的身躯火化，骨灰洒在古树扎根的那片肥沃黑土。变成养料，让树叶更加鲜红，点燃属于塞塞罗的文明。
公元2147年，12月31日，岁末。
方栓带领三千精锐士兵发动奇袭，从阿修罗轨道七万八千余公里深的地方，一处驻扎三百人的小营地开始。从南到北横扫四百公里、十六个营地、歼灭人类联军四千八百余人。
以鲜血为印玺，方栓露出獠牙。
公元2148年，1月15日，初春。
人类联军新年的第一批物资，在阿修罗轨道三万九千公里深处，被塞塞罗士兵拦截。因物资数额巨大，携带反倒是一个负担，因此被方栓下令一把火烧了干净。
与此同时，在五大洲七大洋，一些名流隐士走出秀水青山，踏步红尘。
这些隐士见到硝烟紧凑的大都市，一皱眉，不约而同说：
“这世道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辈隐居不过十余年，怎好似度过漫长的数个世纪？这是什么，草皮，能吃吗？”
又摇了摇头：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叹道：
“这世道，不若再回山间去我也！”
舆论所动，民怨顿时四起。
民间沸沸扬扬发动一场“还我山间去也”的活动，各国重要城市，东向国的上京、桃源，西向国的思南、年北，北向国的辛来亚、贝特街，均发生数百人到上万人不等的游街抗议活动。
这些隐士的突来突去，和七年前九龙江的传国玉玺出世一样，是一种明显带有政治味道的政治行为。
可招式不在于老旧，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就是这样的道理。有效，就好。
这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公元2148年，4月1日，晚春。
一场细雨延绵洒在大地。
老天爷似乎故意挑在愚人节这一天，和寄生在地球身上的智慧生命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
西伯利亚发生9.8级大地震！人类联军在迟疑之中，苦守前线的3200万士兵，全军覆没！
而至于十万公里的地底，塞塞罗城堡…
“准备好了吗？”
方栓身着青玄色的长袍，一袭雪白的华发盖在身后，仿佛是风雪在为他的冷酷加冕称皇。
他站在古树神殿的最高处，俯瞰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淡淡道：
“集结五大洲内分布的所有游击部队，全部回到城堡。
这一次，我们全力以赴，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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