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两个女人的尸体后,我很愤怒,我闯到警局去质问法医,他拿给我一个装钱的信封,说是按规矩办事。他还说我越界了,这让警长很不高兴。”
卫正义“咄”一声,重重顿下酒碗,怒目圆瞪道:“就这么算了?”
熊忍又喝口酒,徐徐道:“我冲动之下找到那个帮派,逼问出杀手,打伤了他。”
他解开花衬衫的领口,露出胸膛上几条狰狞的刀疤和两三个一角硬币大的圆形枪疤,说道:“我差点没活着走出来。”
他抚摸着刀疤道:“这几刀是那个帮派的刀手们砍的。”
他手指按在收缩状的枪疤上,继续道:“这枪伤是黑帮报警后,警察打的。我没当场打死,除了命大之外,是兰兰让泰哥去救的我,我欠他们一条命。
之后,我被警局开除,躲在唐人街替这家饭店采购。要不是泰哥关照我,我早就被那个帮派的人砍死了。”
说完,他手指发抖地系上扣子,重重握紧右拳,压抑着胸中怒火,沉声道:“这里是暹罗,是全世界游客们向往的东南亚寻欢天堂,也是苦难者的人间炼狱,想在这里对抗地下秩序,是会死人的!”
熊忍不想忍,又不得不忍,所以他要时刻提醒自己“忍”。
卫正义不服:“我不怕死!”
熊忍恼怒地抡起手旁的折扇,冲卫正义脑门上敲去,怒声道:“学谁不好,非要学你爸!你当英雄,你光荣,你让你妈下半辈子怎么活?”
卫正义梗着脖子,仰着脸,不闪不避。
熊忍敲几下,骂道:“跟你爸一样是个死心眼。”
刘长乐举起酒碗,跟卫正义碰一个,说道:“这碗酒敬你爸。”
酒喝得急,有些上头,卫正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后,眼眶被呛出了泪,他放下酒碗,说道:“我想我爸。他要还活着,一定会支持我来救人。”
他看着熊忍,隐隐带着哭腔道:“从小到大,我妈就只会事事反对我,教训我,从来不肯好好听我说话。表舅,为什么在你们眼里,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人生呢?”
熊忍叹口气,眼中泛着泪光,却笑骂道:“少他妈跟老子演苦情戏,你俩不就是想让我帮忙嘛。好!老子答应你们,明天睡醒咱们爷仨就去干他们!”
刘长乐看着两人,忽然笑出声来,他主动拿过酒坛,给自己把酒满上,端起酒碗,豪气干云地道:“干!”
三人干完酒,刘长乐又问道:“表舅,你刚才说那个泰哥是谁?他是做什么的?”
跟山鬼斗,得团结所有能帮得上忙的力量。
熊忍已经不胜酒力,摇着头,大着舌头道:“泰哥…泰哥不知道愿不愿意见我,我…对不起他。”
他念叨着,额头“哐当”撞到桌子上,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
卫正义拍拍熊忍的肩膀,默然片刻,又收回手,对刘长乐道:“表舅心里装了太多委屈伤心事。”
刘长乐点点头,感慨道:“异国他乡哪是那么好混的。”
这两坛杜康来之不易,两人不愿意浪费这等好酒,把剩下的半坛酒喝完,才拖着人事不省的熊忍向楼上的客房走去。
叶素兰给他们安排的客房是在顶楼,出了电梯门,早有店伙计在候着,把房卡交给他们后,又贴心地把他们带到澡堂,还给迷迷糊糊,半醉半醒的熊忍叫个搓背的照顾。
泡完澡,三人的酒意也醒了大半,又喝壶茶闲聊几句,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一觉睡到天亮,刘长乐醒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洗漱完,他刚走到门前,就听到熊忍正在和叶素兰交谈。
叶素兰跟熊忍的关系很不一般,从熊忍对她亲昵暧昧的称呼就能看出来。昨晚吃饭时,刘长乐要替熊忍还钱,叶素兰好像不太想要,他一直向上菜的伙计催促三次,才有人把还款帐号送来,还执意为他们免了单。
刘长乐不想打扰熊忍和叶素兰修复关系,就没有推门走出去。他刚想退回去,就听到熊忍压低声音道:“兰兰,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和泰哥,你就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就当我求你了。”
叶素兰不耐烦地回道:“你就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吗?非要这么死心眼干嘛?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让阿泰去救你,让你死在飞鹰帮的手中也没有这么多麻烦。”
话说得不好听,却带着真诚的关切。
刘长乐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站在门后听着两人的对话。
熊忍从来都不会对叶素兰发脾气,他叹口气,柔声道:“兰兰,不是我不想安稳过日子,你知道,我甚至都动过回国的念头。我到了机场才发现,我走不了,我不能把我的心丢在这里。”
熊忍似乎是拉住了叶素兰的手,叶素兰不悦道:“你别碰我,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她挣扎片刻,还是妥协道:“我没有怪过你,是你自己非要消沉下去…”
她说着说着似乎又想到伤心事,抬手噼里啪啦地打在熊忍身上,骂道:“明明大家都很难受,明明是你犯的错,凭什么还要我们去安慰你?凭什么你还要表现得比谁都难过?你为什么那么自私?”
熊忍语气低沉地道:“对,是我自私,都是我的错。我现在想挽回,应该还来得及。”
叶素兰停下手,急声道:“你那是去送死,你明知道我们惹不起山鬼的人,那件事…就当是道伤疤,别去揭开它!”
熊忍苦笑道:“兰兰,我没办法当作一切都没发生。那两个女人死了,我也丢掉半条命,还有…素馨…”
“啪!”
门外传来一记清脆的巴掌声。
叶素兰尖声道:“你个混蛋,不许你提我妹妹的名字!呜呜呜…我都说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为什么非要一次次揭开我们的伤疤?
阿泰不听劝,被整的那么惨。阿哲不听劝,现在被关在监狱。你还想怎样?让我哪天收到你的断手,断脚,还是到昭披耶河中捞你的尸体?”
刘长乐眼中精光一闪,暗忖:“难道说兰姐的妹妹也被山鬼的人给绑架了?”
他越想越有可能,这应该才是熊忍带他和卫正义来渔火人家的真正原因。
熊忍压抑着情感低吼道:“兰兰,我们是男人,不是缩头乌龟,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被欺负却无动于衷!就算会死,也不能忍辱偷生!
兰兰,对我来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屈辱地活着,一辈子抬不起头。”
也许是这段真情流露的话打动了叶素兰,她哀婉地叹口气,不再劝说。
刘长乐还想再听,两人却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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