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正义被勾起好奇心，问道：“后来找到那落水的孩子没？”
“莫有找到。”于宝田再次摇头，唏嘘道：“唉，这件事邪乎得很，当时看热闹的人有会拍照的手机，还给那男娃拍了照，拿着照片在周边十里八村都央人问过，都说莫见过那男娃。
恁对农村不熟，不知道，一般遇到这种大事，闲话传得可快，真是哪个村谁家娃子造的孽，不到天黑准有消息。”
刘长乐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的坟茔。
他在近郊上过学，接触过很多来自农村的同学，知道距离近的村子间常有联姻，所以说，不管是亲戚关系、同学关系还是相约打工的工友，来往走动都很频繁，像是这种闹上新闻的事，不会说一点消息都没有。
其次，于家人想找那落水的少年，也不会是逼要赔偿，最多讨要个说法，让那少年到灵前祭拜一下，这事也就过了。
一二十年前，很多农村还没有自来水这么便利的供水系统。夏天天热，人出汗多，洗澡又没那么便利，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喜欢野泳玩水，鱼塘、河流、水库是最受欢迎的地方。
那时许多家庭孩子多，父母养家压力大，忙于工作，对孩子疏于管教，每年夏天多有孩童溺水的事故发生。
像于健民下水救人遇难的新闻也很多。这种主观上救人遇难的，在法律上来说，是无法向被救人追责索要赔偿的。
若是被救的孩子的亲人有良心，也会给予恩人家里一些补偿，让孩子到灵堂坟前祭拜，以告慰恩人在天之灵。最多也就这样了，伤痛只能交由时间来抚平。
卫正义点上根烟，说道：“于大爷，你说那落水的孩子会不会是外地过来的？”
于宝田回道：“俺们也觉得有可能，那男娃挨揍都不说话，也莫有人听过他的口音，说不准真是外地来的。
现在俺想想，那男娃肯定是被吓坏了。恁想，他刚落水差点淹死，被人救上来后，又被一帮大人围住，几巴掌抽下去，哭都不会，哪还敢说话？”
卫正义给于宝田递根烟，又问道：“那找不动最后怎么办？”
于宝田咧开嘴，露出熏黄的牙齿，说道：“找不见还能咋整？哪年夏天大渠放水的时候不要人命？大夏天不能停尸，健民媳妇在警察记录完后，就匆匆给他下葬了。”
他把烟叼在嘴里，凑到卫正义的打火机上猛抽一口引燃，吐口烟，感慨道：“这都是命，健民命里该有这一劫。”
卫正义挑眉道：“就这么算了？”
于宝田笑笑：“反正这么多年也莫人再提，大家伙想起健民，都说可惜。”
刘长乐拍拍卫正义肩头，说道：“想开点，这种事就是这样。”
卫正义闷闷地抽口烟，蹲下身，用手拢个小土堆，掏出烟盒，点燃三根烟，插在上面。
风吹过，香烟加速燃烧，飘起三道袅袅烟雾。
这是无声的祭拜。
坟茔前还残留着黑色的纸灰，于宝田走近看看，疑惑道：“怪得很，俺真想不到会有谁来给健民上坟烧纸。”
刘长乐忽然问道：“于大爷，您知道于健民跟他媳妇感情好不？我刚才听您说的意思是于健民刚出事，她就着急下葬了？”
于宝田回道：“健民出事前，他们夫妻俩就经常吵架，也不知道是为啥。健民下葬后，他媳妇就走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回来过。小婧懂事，学习还好，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这女人咋舍得哟。”
刘长乐又问道：“您知道于健民媳妇叫什么，在什么地方吗？我有些关于于诗婧的事情想问问她。”
“恁找健民媳妇儿干啥？”于宝田问一句，又自顾自说道：“健民媳妇叫曾巧莹，是丰县的，十几年没见过，俺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上班。”
刘长乐静立片刻，说道：“那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先把于宝田送回村委会，然后离开后湾村。
卫正义握着方向盘，兴奋地道：“来祭拜于健民的人一定是兜帽男，他就是当年落水被于健民救了的少年！他欠于家一条命，所以要救于诗婧。”
刘长乐沉默片刻，反问道：“那小白跟他怎么认识的？”
卫正义敛去笑意，思索片刻，摇头道：“可能小白真是被兜帽男催眠控制了。哎呀，这不重要，反正我觉得兜帽男一定就是那个祭拜于健民的人，这绝对跑不掉！”
刘长乐揉着额角，说道：“我没说兜帽男不是来祭拜于健民的人，我是觉得这件事很怪，存在一些解释不通的地方。”
卫正义疑惑地道：“除了小白，还有什么地方解释不通？我觉得事情很清楚啊。”
刘长乐放下手，缓缓道：“我们猜想兜帽男跟于家有关系是基于小白，对吧？兜帽男的催眠术是很厉害，但人的思想可以被控制，在于能够通过言语沟通，施加心理暗示。
狗不可能跟人进行无障碍交流，训狗需要漫长的培养过程，才能搭建信任关系。同理，小白乖乖服从兜帽男肯定是因为彼此之间有信任基础。
那回到原点，于家没有亲朋往来，这种信任从何而来？”
卫正义咂咂嘴，气馁地垂下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还有其它疑点呢？”
刘长乐目光炯炯地道：“第二个疑点在于，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是怎么到达后湾村的？他不是这附近的，又是孤身一人。此外，落水事件发生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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