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要从他眼中看出他的意图。
衣居然久违地感受到了紧张。
许久之后，籍才微微颔首：“不错，我知道。”
衣的眼中一亮，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但很快被他掩去。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先生，您应该也知道，我今年已经九十了，虽然人类的寿命可以达到一百五十岁，但是一旦过了九十……我的各方面机能都会下降，我再也不能以最好的状态进行实验了。”
说着，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名研究人员，我真的不想变成这样。”
籍似乎被他说动了，看着他的眼中带着几分动容，可是他的嘴上还是说着：
“这是每个人都要进行的一步，长生的代价太大了……不适合你。”
衣低垂着头，睫毛遮住了眼帘，也遮尽了眼底的晦暗。
他的声音哀伤得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这次回以他的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直到衣等得心生绝望了，才听见他说：“可以，你跟我来吧。”
衣眼底闪过一丝狂喜，猛地抬头，满脸喜色：“真的吗！”
衣跟着他进了一个庞大的数据库，里面的数据呈现出一条条蓝色的光影，充斥在其间，看上去极为科幻。
“这里是我所有的研究成果……”籍幽幽地说道。
衣的身体僵了一瞬，接着看向这些数据的眼神彻底变了。
籍……所有的研究成果？
这该是怎样一批宝藏啊！
他垂在身侧的手甚至都开始兴奋得微微颤抖。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活的时间很长，差不多有两万年了……”
衣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籍继续说道：“我的生命并不是无限制延长的。”
“星网是我建立的，而星网的主脑在很久之前就有了……当时我还是个人类，布鲁星还未灭亡，我曾与神明有过一段短暂的邂逅……”籍渐渐说出了他的那段故事。
那段他寻找了两万年的记忆。
就在姜芝神格回归的那一刻，全部回来了。
衣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尽管网络上很多人都说神明也许就是那个姜芝，但他却一直都坚信是谬论。
姜芝不可能是神明，如果她是的话，为什么一直和她朝夕相处的籍没有的到神明的庇护，现在还坐着轮椅呢？
他对网上的谣传嗤之以鼻。
直觉告诉他，现在籍对他说的这个故事里的神明，才是真正的神明！
“……那个神明寄身在一尊古老石像上，而那尊石像，也因为神明的存在而沾染了神性……在神明离去之后，我留下一块神像碎片随身携带，剩下的部分熔铸成了主脑的一部分。”
籍缓缓开口：“这也使主脑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
“什么？”衣下意识问道。
“积聚能量，孕育灵魂。”
衣被震撼得久久说不出来话，一度失去了言语。
籍：“孕养灵魂最好的养料就是信仰和情绪能量。”
衣还在愣神。
籍问他：“你知道瑟琳娜吗？”
衣这才有了反应，他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就是那个频繁进行世界穿越的女孩。”
“她没有实体，长期以灵魂体的形式存在，这就导致她需要大量的能量维持灵魂不散。我目前没有那么多的能量让她能脱离肉体生活，因此她在每个世界执行任务时，都需要依附自愿与她交易的人的肉体而生。”
“她那算是一种形式的永生，但并不是我想达到的效果。”籍摇摇头，眼中似有几分不满。
“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想要不受任何形式拘束的、绝对自由的长生。”籍的声音低缓，带着极强的诱惑力。
衣的眼神有些飘散。
绝对自由的……长生吗？
籍突然神秘一笑：“你知道，长生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吗？”
“什么？”
“肉体，”籍说道，“灵魂在多种手段的作用下可以不灭，但肉体不行，物质的东西总有毁坏的一天，只要灵魂在肉体中，就势必会随着肉体的毁灭一同走向灭亡。”
“那、那应该怎么做？”衣被蛊惑了一般，随着他的话接着问道。
“抛弃肉体，”他像个疯子，但眼中又带着极致的冷静，这两种矛盾的特质交错出现在他身上，让他有一种致命的病态美感，“把你的灵魂独立出来，你才有机会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永恒。”
这话如果是在一百年前说，也许就是天方夜谭，但是衣当初是跟着籍亲手进行关于灵魂的实验研究的。
事实证明，灵魂真的可以独立于肉体存在。
“可是灵魂需要的能量太大了……”衣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籍突然笑了：“你不会以为，来到这里的是你的精神体吧？”
衣的瞳孔骤然紧缩。
精神体连接星网，进行沉浸式的各类真实体验，是星际世界常用的一种形式。
因此才有了各种全息游戏舱。
但是精神连接星网和灵魂脱离肉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只是通过科技给予人的大脑皮层一段持久且复杂的刺激，使人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上的体验。
后者则是实打实的灵魂离体，人被一分为二，肉体和灵魂。
灵魂离体之后没有能量维护，很快就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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