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约在咖啡馆之类的地方见面。
而是去了市区中心的一家书屋。
说是书屋，其实一共有四层。
这里的书籍，只要是开封的，都免费开放给大家翻阅，当然也可以购买。
阮萌和程歌以前的时候，很喜欢来这里。
两个人挑一本喜欢的书，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书，也有的时候并不只是看书，也会小声地交换心事。
现在想想，仍会觉得那时候的友情，在美好的时候，是真的很美好。
美好到，阮萌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鼻尖酸酸涩涩的。
而她现在，却只能告诉程歌残酷的现实：“……不会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不会做主播，但依然会放弃报考大学，去想办法赚钱。”
“小橙子，我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呀，我还有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弟弟，在需要我。”
‘小橙子’是阮萌以前对程歌的昵称。
但这个称呼，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叫过了。
再次出口的时候，连带着语气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带着一点点怅惘，带着一点点感慨，以及一点点劝慰。
程歌于是又变回了阮萌熟悉的样子，她揉了揉眼睛，成功把自己的眼线揉掉了一些。
然后，带着点哭腔地跟她说：“我知道，我知道……”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会心疼你呀。’
她们没有接着讨论这些不开心的往事了。
程歌哽咽着抱住了阮萌，阮萌把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安抚性地碰了碰。
虽然很久没有见面，虽然彼此都变了一些，但她们仍旧保留着曾经的一些习惯。
“那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下一次遇到难过的事情，还会再想到我吗？”
程歌的眼妆被哭花了，隐形眼镜也只能先摘下来。
几百度近视的程歌离开了眼镜其实看不太清远处的世界，她的眼睛里，只有近在眼前的人是清晰地。
而其他的事物，都被开了虚化一样，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阮萌的心软更甚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也很愧疚，明明程歌也没有错。
她却害得程歌半年来，都心里装着难过的事。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不会生你的气的。”阮萌靠在程歌的肩膀上，嗓音也有些发紧，“我是在跟自己赌气。”
“我气我自己小气，也气我再也不联系你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你也会难过。”
事实证明，世界上或许并没有坚不可摧的关系。
可是有些人，兜兜转转，还是不忍心舍弃。
程歌提供湿巾，阮萌帮程歌把糊到了眼睛周围的眼线擦掉。
两个人聊了一阵子，中间又问起来，为什么觉得彼此都变了。
阮萌想想自己跟高中时候没有什么两样的装扮，觉得程歌看起来要比她更成熟。
程歌思索了一下说：“你看起来没有变很多，但是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以前，你的眼睛开心的时候喜欢笑，有小心思的时候喜欢打转，跟我见面迟到五分钟之后会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但现在，你好像不会下意识去笑了，你的目光更加坚定，更加沉稳，这看起来应该是好事，可是我却觉得这多少让我难过。”
阮萌想，她还是经常在笑啊。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程歌说的是由内而外开朗的状态，而不是礼貌的，捧场的，不达眼底的笑。
她的情绪更内敛了。
而阮萌则是觉得：“这么说的话，你也差不多。”
“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比以前明媚了很多，不再是那么‘闷’了。”
“而且你整个人的衣着妆容看起来，也完全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以前以为，我这辈子肯定比你更早学会化妆呢。”
阮萌感慨万分。
而程歌难得羞涩了一瞬：“其实，这或许是因为，我谈了个恋爱？”
阮萌瞬间哑火。
大意了，她竟然没想到这层？
倔强而不肯认输的阮萌，也跟着说：“或许，你还不知道吧？我也谈了个恋爱？”
然而程歌的反应却不按套路出牌。
“……哦，我知道呀。”程歌说，“是余年对吧？我最近有在看你直播。”
阮萌：“！！！”
“不要啊，你别……”阮萌自己花了好长时间才习惯余年有时候会看她直播。
现在怎么又来一个！
阮萌的心情一言难尽，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开辟一个新业务——帮助政府检查A市道路建设的安全性。
毕竟如果现在哪里有一个地缝的话，她八成是已经要钻进去了。
“我记得你不怎么玩游戏吧？你看我直播干甚么，不会觉得无聊吗？”
阮萌试图规劝对方。
然而程歌说：“但是我男朋友喜欢打游戏哎，他之前找朋友带我一起打游戏，我觉得我太拖后腿了……”
“我觉得你玩的英雄都是我想玩的，跟着你学点操作不是挺好的吗？”
阮萌：小丑竟是我自己。
“够了够了，知道你爱情甜蜜蜜了。”阮萌一边酸溜溜，一边想，这不太对，都是谈恋爱，别人怎么就肉眼可见的甜蜜？
她跟余年……
是不是少了点年轻人谈恋爱的感觉？
那种隐秘的欢喜，忐忑激动的心思，时时挂在嘴边的得意……
两个人聊开之后，渐渐又找回了原来的状态。
但是，就在这边聊得火热的时候，书屋外却被下起了雨。
都说春寒料峭，三月初的天气不上不下，温暖的时候穿得厚了嫌热，突然一阵风吹来，又有些许冷意。
“外面好像下雨了？”在两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们才发现下雨了。
程歌收拢外衣，有些懊悔：“我没有带伞。”
阮萌倒是难得出门前看了看天气预报，带了伞。
但她和程歌并不顺路。
“没事，一会儿去超市买一把伞吧。”程歌很快笑着说。
阮萌心想，好友的确变了。
以前的小橙子要比她更心思敏感细腻，但现在，小橙子能够绕开那些纷扰的迷途，直接看到光照进来的出口了。
只是遗憾，她错过了这段旅程。
就像程歌同样错过了去年的她。
但还好，她们还是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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