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傍晚公司下班，老板她舅多半都会来检查每个门窗、微机和电灯关了没有，对于加班的员工，他会竖大拇指夸赞，同时送四个字：你好样的。
这天王博在办公室见到老板她舅。老爷子总是一脸和善，一副可敬可亲的模样。他与王博寒暄，关切地问：“家里年货都置办齐了吧？”
王博说：“不发工资，哪有钱买年货？”又扯了几句，王博才明白，他竟然不知道春节前不发工资。王博请他去说服老板改变决定。
老爷子像往常一样，说：“送你四个字。”从衣兜里取出本和笔，哆嗦地写了一阵，把纸撕给王博，上面写着“你就忍忍”。
王博说：“不是老板不给我一个人发工资，我可以忍忍，而是不给全体员工发工资，那么多人咋忍？”
醤料厂的赵东进来了，他对老板她舅看都没看一眼，说：“王总监，春节前不发工资不行啊，我一家三口都在咱公司，这个节没法过啊……”
王博知道他老婆在一个店刷碗，他女儿赵娣在另一个店当服务员。像这样的三职工，还有双职工，漂亮姐妹公司很多。这是因为不好招人，才让员工介绍员工的。
王博招呼他坐下，随手把老板她舅刚刚写的那四个字让赵东看，说：“送给你。”
赵东一脸茫然，看了一会才明白啥意思，瞪着眼说我没法忍，一家三口都不发工资。
王博安慰他，说都在想办法，包括咱们舅舅都在帮忙......
赵东气乎乎地站起来扭头就走，到门口回头撂了一句，说：“这里不能干了，过了节，我一家三口走人。”
王博对着老板她舅双手一摊，说：“咋忍？”
老爷子又说了四个字：“你找艳丽。”王博说：“不知道她现在躲在什么地方了？”
老爷子从衣兜里再次取出那个小本，哆嗦地翻了几下，最后确认了一页，说：“这是地址。”
王博怀揣那张纸，驱车出市区，从北五环上了黄河大堤，向西进入邙岭，沿崎岖山路走了一二十公里，在一个峰回路转处，见有一苍翠峦避暑山庄，依山傍水，但现在冬季很冷清。
王博的汽车在里面转了几圈，只见了一个人影很熟悉，走近一看，是长的像倭瓜一样的后勤王经理。
王经理引王博进了一个豪宅别墅，见到了张艳丽。
室内很暖和，有一大盆盛开的蝴蝶兰，让这个荒山秃岭里的钢筋水泥有了生机。
张艳丽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披散着头发。
王博说明来意，请求张艳丽说服老板，春节前给员工发工资。
张艳丽说：“我妹妹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包括我。虽然我是一个股东，你知道吧？你作为总监，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找老板和我，让改变决定，而是要做全体员工的工作，接受老板的决定。”
王博说“春节前不发工资，会导致员工流失，影响生意。”
“你想多了，”张艳丽说：“漂亮姐妹公司《员工守则》早有规定，谁不辞而别，算自动离职，谁就没有工资。比如元20号自动离职的，就会扣除他上年12月份和元月份19天的工资，谁会不在乎呢？”
“就算有人意气用事，”张艳丽说：“也是少数，影响不了大局。老板早有预案，漂亮姐妹是她自家的店，她比所有的人包括你和我，更关注执行这个决定，会不会影响生意。不会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意气用事的员工，”王博说：“也就是不辞而别的员工有多少？现在很难预料，凡正春节前不发工资，会造成员工思想波动，影响团队稳定。”
“团队稳定就一定好吗？”张艳丽说：
“从前我在国营纺织厂基层，当过十多年的轮班工长，那时员工只要一入职就端上了铁饭碗，直到退休，甚至拘留、判刑的坏人，刑满释放后，还回原单位。”
“有一个工人，上班经常迟到早退，我批评他，他跟我大吵大闹。我的搭档李书记警告将扣罚他奖金，他打书记致伤被拘留。15天后又回来了，每天他见我和李书记都像仇人一样，上夜班经常睡觉，谁管他，他骂谁。”
“有一天这个员工躲进一个棉花堆里打盹，那棉花堆在一个停运的清花机作业区内，后半夜机器运转，把他卷进去，一条腿致残。以后厂里专门照顾他，调到工作轻的岗位。”
“还有这事？”王博说很不理解。
“这就是团队太稳定了，”张艳丽说：“你就没有一点办法，淘汰不好的员工。你可想而知，那时基层工作的难度有多大？你现在看谁不好，就可以当即、马上、立刻辞退或开除。这样是不是更利于提高生产效率？”
“是的，”王博说：“我听南建老师介绍，你们那时员工的工资满高的。”
“是的，”张艳丽说：
“在全中州市，当时纺织厂工资最高，待遇是最好。那时工龄达一定年限，就会分配一套福利房，自带物业服务，换个水笼头，疏通下水道都是免费的。”
“夫妻不在本地的员工，厂里每年给十几天探亲假，交通费报销，工资照常发放。”
“员工看病全额报销，持医院开具的病假条休息不扣工资，长期病休可转劳保，能拿全额工资的60%。”
“八小时工作制，四班三运转，法定节假日上班，双倍工资。男职工到了55岁，女职工到了50岁退休，每月发养老金......”
“厂里有俱乐部、图书馆、阅栏室，哺乳室、幼儿园、子弟小学、中学和职工大学，有电视台.....”
“这么好的待遇？”王博说很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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