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相再次赶到了大周京城。
收复京城已经四年，此次前来，入目皆繁华，就连皇城的宫殿都已拔地而起，高大广阔，恢弘霸气。
不来不行。
自从大周西进，一直挺近了碎叶旧疆，南下的零星商队、逃兵，便给正在天竺大陆四处攻伐的吴三桂，提了个大醒。
吴三桂都震惊了。
比当年跨过缅甸，来到大河平原，看着一望无际，恍若江南的大平原，还要震惊。
比攻进当地神庙，占据数百年密藏金银珠宝，仿佛天大的馅饼砸头上，还要震惊。
“李柘这也忒猛了些！”
这是吴三桂听到这一消息的第一反应，原话。
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的云南大战，以及后来不断流入的各种消息。
他自认手下的关宁老兵，战斗力不亚于周军，只是枪械差了些。
如今他已称帝数年，大吴也兵强马壮，横扫天竺，不仅有了缅甸八旗，还有了天竺八旗等等。
如今，吴三桂越发觉得，给这些异族人“剃头”，实在是妙极，没有金钱鼠尾辫儿，怎么能证明对大吴的忠诚，怎么能成为汉人之下的人上人，拥有奴仆、奴隶，改变家族命运？
只要抬眼一瞧，等级森严。最上等的，是汉人，仿明式发髻，次一等的，是土人，仿金钱鼠尾辫儿，再次一等的，是奴隶，随便什么发式了。
等级越高，特权越大。
和当地人的结合，催生了极大的土人群体，凌驾于更底层的奴隶之上。
战功越多，特权越大，往上晋升一级也更容易。
就是靠着这样的法子，吴军滚雪球似得发展，仿佛昔日满清进中原，以小搏大，控制了诺大的疆土。
吴三桂很得意，连同被迫向南臣服的李国英、线国安、赵布泰，都开始沉溺于南方的富庶。
金银，你们的，奴仆，你们的，只要吴三桂允许，都可以是你们的。
大吴立国至今，疆土广阔，光是国公就封了十二个，侯伯百余，帮着吴三桂控制疆土，继续开拓。
唯一头疼的，是西方来的夷人舰队，在沿海建立了一系列他们称之为“殖民地”的堡垒，圈地自守，不听大吴诏令。
吴三桂也没有办法，海军是他们的短板，昔日在缅甸，就吃足了苦头，好不容易才勉强建立了内河防御和近海防御，如今疆土广阔，海岸线越发漫长，对海军的需求，更加旺盛。
唯一能够战而胜之的，就是大周，准确的说，是大周南洋舰队。
可是，那是大周的，不是大吴的。
先后数次交涉，也只是花大价钱，买到了大周现在已经淘汰掉的一级舰，数量倒是不少，50余艘，开回来的路上，与西夷接连干仗，等到了大河口，只剩下不到半数。
趁着此次大周西进大获全胜，万一李哲高兴了，准许更多舰船贸易，岂不是美滋滋？
夏国相这次来，附带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光是礼物，就装了百余车，还都是西式的四轮马车。
进城的第二天，夏国相就碰到了北面来的报捷使，一路露布告捷，飞驰而过。
“北进行营大胜，鳌拜授首，贼军全军覆没！”
“北进行营大胜，鳌拜授首，贼军全军覆没！”
“北进行营大胜，鳌拜授首，贼军全军覆没！”
…………
伴随着报捷使的高呼，满城响起了欢呼声，“大周万胜”此起彼伏。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太清楚，那荒无人烟的草原，占据那么大的地盘，究竟对他们有什么具体的好处，但是大周赢了，这就是一切。
“怎么样？”
陪同夏国相的，是新任外交署的署长，宋智贤，眼睛都要笑没了。
夏国相有些懦懦，他都有些相信，这是大周为了彰显国威，特意选择了他进城的第二天，传布北征大胜消息。
他能说什么呢？
“大周越发强盛，可喜可贺，为大周贺，为陛下贺！”
宋智贤笑了笑，跟着百姓欢呼。
夏国相转头看随从而来的使团成员，一个个都有些难言。
“罢了，罢了，反正都是恭贺，挨宰！”
夏国相心里想着事情，脸上依旧露出恰好合适的笑容。
从一个凶悍的沙场武将，硬生生被逼成了一个需要八面玲珑的外交官员，夏国相也是操碎了心。
大周在东伐，一边向奴儿干都司开疆拓土，一边压迫昔日的朝鲜藩属，企图废藩置省。
大周在北攻，草原上最大的势力鳌拜已经灰飞烟灭，土谢图、车臣已经臣服，准格尔偷吃消灭了扎萨克图，正在攻伐三音诺颜，迟早会有一战。
大周在西进，已经筑好了碎叶新城，正在一点一点控制安西旧疆，触角甚至接近大吴在天竺最北的控制区。
大周在南下，北黎朝变成了定安府，黎正源在周军的支持下，已经攻占了南朝，正在四处扩张，在夏国相看来，无非是秋后的蚂蚱。
唯一惹眼的，不是别的，是吴三桂称帝的地方，云南。
云南还在大吴手中，虽然根据和议，七年来都没有兵戈，反而因为处于两国交界，商业变得越发繁荣，成了大吴手中，与中华联结的最后的根本之地。
吴三桂不想放手，夏国相也不想，只是，大周四处进攻，越发狂暴，这云南问题，迟早要解决。
根据他的消息，四川、贵州、广西的几镇周军，在多年冷板凳、防御大吴之后，也经过了西进、北攻的轮战，战斗力肉眼可见地上升。
相比之下，大吴的重心已经偏移到了天竺，云南的防卫力量，已经散漫。
这么一大块儿肥肉，不打仗也能赚的盆满钵满，谁愿意打仗？
再说了，打谁？
向北、向东，和周军有和平协议，5万人就算打过去，水花都不一定泛的起来。
向南、向西，都是大吴自己的地盘，除了偶尔打一打反叛的土司，这深山老林的，谁愿意去？
待在城里不香吗？
夏国相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购舰谈判不会顺利。
江山里只剩下云南这个缺口，难道大周还不如大明？
夏国相自己换位思考了一下，身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打是不好打的，
“想想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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