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静静的，朱明炽又探向她的小腹：“许太医告诉朕，你有宫寒的毛病，但也不至于碍事。怎的一直没有动静。”
“我不知道。”长宁似乎又觉得困了，将身子往旁边卷了些。
朱明炽看着她，静静说：“长宁，要是让朕发现你在动手脚，朕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多虑了。”她的声音淡下去，好像真的在入睡一样。
朱明炽倒也没有再逼问她，复又闭上了眼睛，殿内恢复了寂静。
只是长宁抓着被褥的手，久久没有放松。
次日长宁回府已是正午了，她把陈蛮叫来，劝了他回府。陈蛮本来是沉默以对的，长宁就叹了口气，跟他说：“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劝你回去的。就算你不考虑自己的前程，也要想想你哥哥，你的母亲。他们并非有意遗弃你，你母亲因为你年幼的时候走失了，一直精神都不好，再心中有怨，却也不该是见都不见……”她顿了顿，“你自己回陈家看看再说，如何？”
陈蛮这次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长宁接了一句：“你哥哥在外面等你。”
他才抬头看她，缓缓点了点头。
长宁一边喝汤，一边让人进来带他回去。陈蛮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而已，他该回去的。
其实陈蛮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他大概能想得起儿时的一两个模糊的画面，也许是个年轻女人的脸，将他抱在怀里，听到她温柔地唤他“阿蛮”，屋子里有盆很高的兰花。还有个画面，他被安放在软和的床榻上睡觉，屋子被烛火照得亮堂堂的，有个小小的，白玉雕的兔儿就放在枕头边，床沿坐着几个人，她们在温柔的说话，一边坐着针线活，静谧而舒心。
他小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生在有钱人家里，觉得她们之前可能是爱他的，但这又如何呢？他随着养母四处流浪，饥一顿饱一顿。出生在哪里真的重要吗？他都没有想过要去找，他觉得如果他们心疼自己，必然早就回来找他了。
所以越长大，他就越来越不喜欢自己的生母。
陈蛮上了陈昭的马车。
陈昭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把你劝动的？”
陈蛮不说话。
陈昭道：“你长久不回家，母亲听说你回来，非常想见你。要不是我拦着早就来找你了。”
“她……”陈蛮的声音顿了顿，终于说，“我听说，她身子不大好。”
“你当年走失后，她整天哭，眼睛有些坏了。”陈昭说得轻描淡写，“虽然她早知道你被找到了，但是今天来带你回去这个事，我还没有告诉她。怕你不同意回去，她空欢喜一场。所以你一会儿也不要太让她激动。”
陈家离赵家的胡同不远，说着不一会儿就到了陈家所在的胡同。
陈昭让马车停了，回头告诉他，目光郑重了许多：“我先告诉你一句，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你要是有半句伤她的地方，我可不会轻饶你的。”
陈昭虽面冷心冷，可对着自己的母亲，也是至孝之人。
“我知道。”陈蛮说。他看着陈家越来越近，竟然也开始有些紧张。
他二人下了马车，陈家是高门大户，簪缨世家，府苑自是修得宽阔气派，足足大半条街都是陈家宅院，门口侍卫带刀把，。黑漆铜钉大门打开，立着两个石狮子，已经有几十个门房和偏房旁支等着。等陈蛮进来后，都将他瞧了上下，那真是亲生的不假，与大爷长得有五六分的像呢！这可是正经的陈家嫡系血脉，个个不敢怠慢，笑着行礼，喊他“二爷”。
陈蛮打小就是穷人家长大的，突然一群人给他行礼，还不适应。嘴角微微一抿，避开了这些想同他亲近一些的人，跟着陈昭往里面走。
陈家院阔，修得精致气派，到一院前，又有个门楣写了海棠阁，只是冬日里看不到草木葳蕤罢了。院子里的石凳上摆着晒的布鞋，一丛冬青还没完全凋萎。
陈蛮仰头看了会儿那个门楣，突然有种亲切而温和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突然让他觉得很舒服。
“进来吧。”陈昭先朝里面走，走过青石板路，前头正房婢女立了八个，屈身喊：“大爷。”然后为他打了帘子。
陈蛮跟在陈昭身后进去，屋内燃着香炉，罗汉床铺着鸭绿绒绣靠垫。
只见一名鬓发斑白的妇人穿着身檀色长袍，戴着翡翠眉勒盘坐在蒲团上，正对的长几供奉着一尊菩萨，她听到动静，就说：“大爷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母亲。”陈昭走过去，含笑说，“您怎么又在念经。”
妇人站了起来，睁开了眼睛，女婢立刻伸手去扶。
她说：“我一日到头，总归没有什么事。”她说话的声音也非常柔和，长得也是极温柔的，虽然眼角额头已经有了皱纹，但仍然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很好看。她的目光掠过陈昭，落在了他身后的陈蛮身上。
她愣了一愣：“这位是……”
“他是阿蛮啊。”陈昭背着手，微笑说，“娘，我把阿蛮给您带回来了。”
妇人几步走到他面前，她看着陈蛮的脸，都怔住了。她伸出手来，想摸陈蛮的脸，可又不敢摸他，随即她眼眶红了，手也颤抖起来，还是将手放在他的脸上。实际上这个动作是无礼的，但是在她温柔干燥的手掌下，陈蛮勉强维持着自己没有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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