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愧疚
站在船下的我们听这句话几乎都懵了，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船长撕心裂肺的痛哭出声：“我的船停了...它再走不了了...我没办法把它带回去...”
“怪你们，都怪你们呐！”
“是你们不能让它继续航行在海洋之上了！”
“还想再上来？赶紧滚吧！”
这哭喊之声入耳，让人心生悲凉。
此时无论是恢复理性还是仍旧处于疯癫之中，对于这位靠出海生活了半辈子的船长来说，这艘船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已经培养出感情的事物，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割舍的事物。
此时此刻，它停泊在这里，原本乘坐而来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显然它已没有任何能力能够驱使自己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而作为它的主人兼朋友和战友的船长，自然也无法释怀。
我对船长内心的悲痛表示惋惜，并再三声称，对于这艘船来说，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然而船长却出口不逊，反骂我一句：“你懂个屁！你驾驶过船吗？你当过船长吗？海洋才是它们的归宿，而不是在这连条鱼都没有破地方腐烂！”
这一句话把我骂的心生愤恨，却又觉得无话反驳，想了想只能咬牙忍气吞声。
眼看着那些古老生物的“无目者”们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而我们手中的火把也逐渐消失光芒。
再照这样聊下去，恐怕不等救援船队的到来，我们三人已被吞噬殆尽，就连骨头都难以完整的保存！
宁好梦在这种情况，似乎觉得只能通过暂时欺骗上船才行。
他便喊道：“船长，你不用担心，这艘船的生命远远还没有结束，在不久前我们通过船上的设备已经联系上附近的救援，三天之后就能离开这里，到时候他们会拉着你的船一起走。”
听到这话，船长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原本丧失希望的眼睛里开始重燃光芒，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不过你必须要让我们上船才行，如果没有我们帮忙说服，他们是绝不会同意带回船只的。”
船长听到这些话之后，情绪终于开始稳定，慌张道：“好...好，我现在就给你们放梯子，你们一定要帮我！”
随着梯子放下来的同时，我们手中的火把开始熄灭，那些隐藏在周围的“无目者”终于等到了时机开始一涌而来。
“你们要小心...这梯子已经受损，最多承重两人...”
船长向我们提醒道。
“你先上去！赶快点火！”
此时此刻，我们只能让李一这个身体柔弱的小姑娘先爬上去。
之后，我原本准备和宁好梦通过石头剪刀的方式公平竞争，来决定谁当第二个上去的人。
毕竟望着那冲过来的古老生物“无目者”们，彼此心中都十分清楚。
第三个人，很可能就上不来了。
我害怕在这场竞争之中自己会输，同时也害怕被这些生物杀死。
输就意味着死。
我甚至在脑海里开始盘算如何才能赢过他。
然而在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时，宁好梦突然推了我一把，语气好似埋怨道：“你在犹豫什么？赶快上去！”
听到这句话，我望着他，怔在了原地。
透过他不安的表情和顾盼四周恐惧混乱的神色，我能敏锐的察觉出，他一定也知道最后一个人很可能上不来的情况。
甚至内心比我还要害怕。
可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像是强作镇定一样，把位置让给了我。
那一刻，我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开始占据脑海。
也许是出于理性的感谢，亦或者是感性的冲动。
让我逐渐突然意识到，似乎在这一路上的艰难航行中，他没少出力帮我，甚至多有关照。
可我，却在这最后生死的紧要关头才恍惚察觉到这一点。
到底是我愚钝，对人情世故的体察总比别人慢了一步。
最后只能在他故作镇定和勇敢的催促中，带着复杂的心情爬上了梯子。
我没敢低头向下看，直到上了船回头，才知道他正艰难的往上爬。
急忙招呼船长，同我一起将梯子向上拉离地面，从而断绝那些“无目者”同样企图爬上梯子的行为。
但尽管如此，它们依旧行动十分迅速。
没有梯子的帮助，却可以如同壁虎一般攀爬到船身上，跳跃而起，企图将宁好梦扑下来。
在经过几次的跳跃扑杀中，其中终于有一只跳到了梯子上，朝宁好梦撕咬起来。
而另一边，在我们难以注意的方向处，它们爬到船头，似乎想要扩大猎杀的范围。
船长只能暂时选择舍弃梯子，从甲板上捡起船桨拼命挥舞，以此来捍卫自己的领地：“混蛋！你们这些怪物！离开我的船！拿开你们的脏手！”
剩我一个人拼尽全力死死的拖拽住梯子。
在这混乱不安与恐惧之中，希望宁好梦能够安然无恙的爬上来。
就在我两条胳膊因支撑不住重量，而感到剧烈疼痛几乎要脱臼的同时，宁好梦终于在浑身是血的状态下，艰难的爬了上来。
与此同时，李一从船舱中举着三只用燃油作为燃料的火把奔跑而来。
“快用火把！”
在直面高温的情况下，这些“无目者”显然失去了优势。
它们敏感的肌肤随着靠近火焰而开始发红，甚至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最终在来回试探之后，只能选择同我们拉开距离，不敢再贸然前进。
我架着宁好梦在火把的掩护下钻回船舱。
李一十分的聪明，她关上舱门之后，为了防止那些苍白生物的进入，便在舱门后面的转盘处插上一根火把，使其保持燃烧。
这样一来，铁制的舱门也会因为火把的长时间点燃而不断升温，最后使其难以触碰。
来到船舱，我们终于能够松口气。
将宁好梦放下，甚至还没能喘口气，船长便慌张拉着我们道：“你们可答应我了，等救援队一来，要带着我的船一起回去！”
“好...我知道。”
宁好梦受了伤，腹部鲜血淋淋，脸色十分苍白，只能有气无力的回应。
我让李一把先前留在船上的急救箱拿来，从中找出消毒液以及纱布想要替其包扎。
然而当我掀开他的衣服待看清楚伤势之后，整个人怔在了原地，手中的纱布也掉在地上。
宁好梦似乎是受到某种锋利的攻击，腹部烂开一个洞。
几乎连肠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我们都知道，他自己似乎也清楚，这显然已经不是仅仅依靠包扎和消毒就能够解决的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到往后的人生中，我内心深处对他的愧疚，便也没有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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