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雍街出来，上得车，仲春心情极为沉重。
人真正走到了最后一步，才会发现过往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执念也罢，悔恨也罢。
往事再上心头，伤心悲痛已经说不话出来，唯有泪水带着盐的味道，一点一滴地将往事砸在嘴里。
打开手机，翻开朋友圈。
一组照片。
仲春愣了愣神，沙漠中的敦煌，透过帐篷的月光，一袭白纱的背影，仰望着星空。她似飞天仙女，又是孤独的行者。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与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负心人？”仲春嘴里更加的苦涩，嘴角微微发抖，“莫雨，你居然去了敦煌！一个人的旅行，是心如沙漠，还是心有不甘？”
我是负心人吗？
他的心里不服，“我何曾负心过，谁又能够让我负心！此生除了你，我何曾用心地去爱过谁！”
可又一想到，她说的应该不是自己，而是宁夏。
这心情却又更加的难受。
她居然想的是宁夏。
可又一想，不对！
她应该埋怨的是我！
“天上月，负心人？”
除了死去的我，还有谁？宁夏吗，如果他还活着，他怎么可能去当他仲春的接盘侠？她应该想得到。
但凡一个男人有一点点骨气或者自尊，都很难、很难做得到这一步。
“帮自己的情敌，养情敌的孩子！”
这样的傻子，这个世上太少，太少。
除非，无所顾忌的真爱。
愿意为情抛弃世俗的偏见，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甚至生命。
“宁夏是这样的人吗？”
他无法回答。
因为他还真做不到像宁夏那样，风轻云淡。
“难道他是真爱莫雨？”
脑子里反反复复，他似乎触碰到了那么冰山一角，可又还是不敢笃定。
他想了想，在她的图片评论上，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千回万转梦难成，万遍千回梦里惊。总为相思愁不寐，纵然愁寐忽天明。
“你用敦煌问我，那我也用敦煌来回你！”
写下这首诗歌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讲给她听。不仅仅是因为那孩子，而是他真想为情弥补她身上，因为他而背负的创伤。
爱一个人很难，爱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更难。
他既然重新活过来，就不想再放弃。
“无论你何时回来，归家的路口，总会有人给你亮着一盏灯！或许你看不见他，但他却足够照亮你！”
仲春在那首诗歌下，再次写了这样一段评论，来表明他的心意。
出租车过了一个红绿灯，他再次划过朋友圈，莫雨的朋友圈秒删除了那组图片和她借用敦煌的那首情诗。
他不由地欣喜道，她看见了。
连忙再次拨打电话，可电话依然在通话中。
她依旧拉黑了他。
.......
来到殡仪馆，罗希希穿着一身灰色的秋装，胸口挂着一朵白花，手中捧着一束菊花，见他下得车来，连忙迎了上去，一脸责怪道，你怎么才来？
仲春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快步走上台阶。
“还来得及吗？”
罗希希紧跟着他的步子，脸色有些微微泛红，“来得及！”
老院长的葬礼远没有他的葬礼那么的热闹，甚至还很冷清。前来吊唁的人，大都是老院长生前的同事，还有几位闻讯赶来的病友代表。
认识或者不认识他的人，见他身后跟着老院长的得意门生罗希希，都有些眼热。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是老院长遗嘱的受益人。
院里也没有想过公开他的底细。
尽管医院里的知道这份遗嘱的人，大都很诧异，但对于这个让老院长付出了生命挽救过来的人，却没有人去猜度或者是嫉恨。
因为在他们看来，老院长最后的归宿，其实是他们内心最真挚的归宿。
见他来了，大家纷纷朝他点了点头道，来了！就等你了！
来到老院长的灵堂前，仲春快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朝着躺在棺椁中的老院长鞠了三个躬。
又走上前去，围着老院长的遗体，带着泪地瞻仰了一番他的遗容。
整个过程，远比罗希希想象的还要平静。
“他似乎早已经看淡了生死。”罗希希心里难过地嘀咕道。
医院负责治丧的工作人员，见他没有闹出动静，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老院长的骨灰，埋在仲春的墓碑旁边。
栽在同样的柏树下。
墓碑上遵照老院长的遗嘱，只写了一句话：他来过，爱过这个人间！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舍得留下来。
但这一句话，已经足以让他平静而安稳地躺在这片泥土中。
或许，这棵树才是他想要的样子。
.......
仲夏看着自己墓碑上刻着自己和莫小雨的名字，他心里暗自发憷：该不是他故意的吧。
心里这般想着，可眼角的泪水却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流。
“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走完了？”
他蹲下身子，在老院长的墓碑下，郑重地捧起一捧土，细细地撒在他的墓碑下。
......
罗希希远远地看着他飞快离开的背影，似乎不甘，但却只能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从殡仪馆回来，仲春仿佛大病了一场。
懂事的狮子狗，也有气无力地躺在门口唉声叹气。
项青来敲过几次房门，都被它咆哮地撵了出去。
“晚上，你还直播不？”
仲春撇了一眼，屋子里的直播设备，心里不由地一阵苦笑：还直播个啥！关了吧！
在回来的路上，他的手机微信里全是一片骂声。
他越是想要活成宁夏的样子，却越是活不下去。
宁夏的直播走的是情感路子，而他硬着头皮上了一回，却硬生生地弄成了笑话。
解散了微信群，索性关了号。
似乎，一切都清静了下来。
“前面是马，后面是刺猬！”
仲春望着窗外的世界，想起小时候在课本中读过这样一段话。这恰恰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人不人，鬼不鬼。
莫雨的朋友圈，又更新了。
“老院长走好！感谢有你，让我才有机会认识他！人生就像这沙漠中的骆驼，走过了多少尘沙，唯一干渴的时候，才知道向往活着的可贵。尽管这一切都很艰难，但请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放弃！因他走了，你也走了，这个世界唯有我能够看见你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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